我的年少时代,是在苍苍郁郁的粤西鹅凰嶂大山中度过的。山顶有个仙家垌水库,宛如镶在巍峨群山中的一块巨大蓝宝石,晶莹通透,深邃迷人。
因其高海拔,早晚云雾缭绕,漫步其中如在云雾中穿梭,缥缥缈缈如仙境。国画大师关山月曾到此游目骋怀,并动情挥毫题词,名曰“仙湖”。
仙境,凡间。
在那儿,父亲开垦了一畦菜地,不规则的四边形,斜边吊角,随意平铺在湖边山丘上,一如山里人的淳朴随和。
每日父亲在菜地那头除草松土,我在这头看蜗牛顺着藤蔓散步;母亲在那边泼水施肥,我在这边瞧蚂蚁沿着枯叶搬家,还有蚯蚓拱土,蜘蛛结网,蜻蜓舞动细腿,蜥蜴在花草间倏然游动……
初萌的嫩芽,鲜翠的叶子,怒放的菜花,膨胀的瓜果。一花一草一世界,一虫一蚁一天地。这是父母的粮仓,这是我的乐园。
那个物质贫瘠年代,母亲在此提篮弯腰,拔几棵葱,捋一把菜,摘一握豆角,魔法般变为美味佳肴;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我也常在此“出没”,有时跟随哥哥一前一后,有时独自嬉戏玩乐,不论阴晴风雨,还是午后晨昏……
白天,听鸟鸣蛙噪、晨露滴水;夜晚,看萤火虫飞舞、蝙蝠斜飞。晴日,轻风摇动枝条,瓜藤苗蔓攀爬竹竿;雨天,雨点敲打芭蕉,蚯蚓马陆跃出地面。
这就是仙湖边的一畦菜地,远处波光粼粼,近处绿意盈盈。瓜果蔬菜一茬茬生长,无忧忘我一岁岁长大。
时光摇着月亮船,回首前尘,岁月如湖水澄明,童年如梦轻盈。一块小天地也自有其深邃与广阔。好怀念从前那简单的生活,纯粹的快乐!那是如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所说的“不设藩篱的大自然一直伸进了门槛”的悠然岁月。
(谢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