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或闲适,或忙碌;或雅趣,或烟火,常伴有一壶开水。仅一壶开水,便开启了至简至真、至情至性的寻常日子。
若闲静下来,大可对着炉上一壶水发呆。最美是有一撮茶、一杯盏在侧,一并等待。水,来自深山甘泉,固有一脉灵气,注入器形优雅的壶中,交给炉火与时间。酝酿一腔闲情,静观一壶水开,心便雅了起来,生活亦雅了起来。此时,世界好似停顿下来,只余一人,坐对一壶。
壶水沸腾,水汽袅袅。沸水高高地、长长地划出优美的弧线,冲入杯盏。瞬时,茶叶翻飞舞动,舒展溢香;片刻,茶汤色泽悦目,香气怡人。一人,自饮;水尽,再续。同时,闲看一窗山色、一城繁华;读书、听曲、作画、写字,皆可率性而为,简单纯粹、潇洒闲逸。人间好时节,不过如此。
生活忙碌,有这般闲时闲情者,不在多数。多数时候,一壶水开,仅是单纯的一壶水开罢了,没这么多讲究、这么多意趣,因为还有更多的事在等待你去做。
回想当年,母亲常在冬晨将炉火捅旺,舀满一壶水,放在炉上烧,然后开始叠被、扫地、准备食材。待水开后,将壶放下,换上铁锅,小炒腌肉、白菜、豆腐。再注入开水,放入面条,打两个荷包蛋。一番麻利操作,做好我的早餐。寒冷上学路,有这热热的早餐和开水垫底,自是温暖许多。
在乡下教书的岁月,学生与我都住宿。我自己做饭,一年四季有炉火。我每天晚间都会一壶一壶地烧水,灌满全班二十几只暖壶。等一壶水开的时间,我忙着备课、批改作业……当看着学生们陆续拎走暖壶,我很欣慰,希望一壶水能温热着他们。
在单位废寝忘食加班是常事。当肚子“咕噜噜”直叫,才想起该填饱它了。烧一壶水,接着忙。待水“咕嘟咕嘟”掀动壶盖,才匆匆冲了泡面,边吃边忙。实在熬不住困倦,再烧一壶水,冲杯咖啡提神。一壶开水,支撑着我努力打拼的时光。
下班或旅行回家,冷锅冷灶,让人心酸。此时,我会烧一壶水,听水开的声音,看水开的热气,心一时热了许多。和心爱的人一起忙活,用开水蒸饭或煮粥、泡茶,也感温馨。如此,成了习惯,现在回家第一句话就是“你先坐着,我烧一壶水去”,且注定要烧一辈子。稳稳的幸福,藏在生活小细节里,不需要太多甜言蜜语,也许就在一壶开水里。
我的乡愁也与一壶开水关联。一家人围着火炉,或闲谈,或做事,或休憩;炉上一壶水,由宁静到轰响,由平静到波动,其间有烤红薯、烤花生、烤馒头的香味……母亲念叨着:“开水不响,响水不开。做人也要实实在在,别没本事瞎吆喝。”屋外,寒气逼人。屋内,一壶水开,家更暖,情更热,构成我心中永不褪色的画面。
一壶水开了,雅趣也罢,烟火也罢,皆可听水听风雨,观水观世相,品水品人生。从一壶水开始,生活有了热度和色彩,有了奔头和力量。 (张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