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8版:闲情

齐齐打桂花

程应峰

本文字数:1014

  记忆中,桂花总与月亮有关。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年八月十五,一家人总是在晚饭后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纳凉、赏月、闲聊。

  有皎洁的月色,隔壁兰婶必定要来。儿子参军去了,难得回来探望一回,她独自一人,免不了屋子清冷。

  说是赏月,其实并不特别。只要天气还暖和,只要晚上有月亮,我们一家人都习惯这样坐在院子里。那时候,没有电灯,一到晚上,即使点上灯,屋里还是黑影幢幢。搬了板凳坐到院子里,省了灯油,也摆脱了屋子里那份黑寂。看月光如银穿过树隙,泻到地上;或是望着珍珠般的月盘穿行在浅浅淡淡的云丝中。此时此刻,无须去面对生活的劳顿与艰涩了,只是一门心思陶醉于那夜的静谧中。

  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树,老,却枝叶茂盛。那时候,听老人们讲月宫的故事,便常在心里骂吴刚真是个呆子,为什么总想把一棵好端端的桂花树砍倒;也好奇吴刚每天不间断地砍,树却始终不倒;也常常巴望着桂花能从月亮里飘落,然而总也望不来。

  但会迎来家里打桂花的那一天。

  那一天,一家人过节似的,忙里忙外。兰婶也会过来帮忙。先把晒垫、旧被单铺在树下,接着每人拿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向花朵密集的地方伸过去,轻轻摇动。新鲜的、香甜的桂花一瓣一瓣落下来。那时的欢欣自不必说,只是我还小,只好拿一根小小的竹竿快乐地鼓捣。

  这时候,父亲总对我说:“你打下来的尽是树叶呢。”我极不情愿地放下竿子,望着他们忙碌。我知道,父亲是怕来年桂花开得不盛。记得他说过:“桂花树叶是要让它自然凋落的,若打桂花时叶子掉得太多,来年就很难飘起满树的花香了。”

  树很高,上面的花却很密。此时,就看哥哥的本事了。哥哥属虎,爬树却像猫一样利索,三两下便蹭到了树的上部。兰婶把竹竿递上去,并嘱咐:“小心点打。”哥哥应了,骑着或者站在树杈上,逐片捣过去。桂花树颤颤的,每个人的心也颤颤的,花香再烈,这时断然是无心去玩味的了。

  总有一些花是打不下来的。兰婶说:“那是花魂,有了它们,不愁来年花开。”于是那些花就留着,点缀在绿如翡翠的树叶间。

  打完桂花,去掉叶子,便可装进箩筐里,挑往镇上土特产收购站去卖,那笔收入就用来贴补家用。

  后来,家里盖了亮堂的房子,老屋易了新人,那两棵桂树父亲让给隔壁兰婶了。每年桂花飘香的时候,树上的花照样开得浓浓的,却再也不见打桂花的一幕了。

  恋旧的父亲,在新居前移栽了两棵桂树。有一年秋天,我回到家中,见桂花开得满树都是,一鼻子香,便问父亲:“花还打吗?”父亲微笑着说:“如今的日子,没那个必要的,让它留着吧,特香呢!”  

  (程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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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日报闲情 A8齐齐打桂花 程应峰2025-10-09 2 2025年10月09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