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与气息，最难描摹

　　作家总是说，气味是最难描摹的东西。因为它抽象，每个人的嗅觉灵敏度又不一样。有个喜欢摄影的朋友，有一句话经常挂在嘴边，可谓她的至理名言：不同的脑袋拍出了不同气味的照片。

　　作何理解？她的解释是唯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从一草一木的盛开（草木萌发也有不同的气味）中得到愉悦的气息，愉悦的气息才会投射到作品里，作品才会散发出不同的情感，不同的气味——这是一个连贯的程序和动作。

　　所以，即便在同样一个地方拍照、取景，人不同，拍出来的照片也散发出不同的气味。我的理解，照片的气味，归因于人的气味，有句话叫气味相投。文明有涵养的人身上，举手投足间，呈现的是一种教养的气味。沉静如落花，优雅如鱼的人身上，我们看到了白居易所言的渐老渐谙的闲气味……

　　但是，茫茫人海中，散发出来的还有烟味、臭味、怪味、娇纵味、浮躁味、铜臭味……都是让人不喜的气味。

　　人们喜欢的是好气味。除了人身上的好气味，更多的好气味来自大自然。所以，在人群中待久了，人们总想一个人去安静的地方走走，呼吸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以及那种纯粹的自然的气息。

　　植物生长的季节，随便走到公园、湿地等草木密集的地方，草木浓郁的气息便钻入鼻子。那是和身处钢筋水泥丛生、街道遍布的城市中截然不同的感觉，人群密集的地方多是浊气，有时候会令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而处在不设防的大自然中，草木好闻的清香气息，便让人觉得身心舒畅，于是，我们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我最喜欢在雨天，用力嗅香樟树独有的气味——混杂了潮湿阴雨和浓郁香气的冗长气味，一个人在树底下沉醉半天，没事还可以蹦蹦跳跳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地上的樟树籽玩，听它“啪” “啪”的爆裂声，心里所有不快被释放得一干二净……

　　此外，花儿开放、果实成熟的清香气味，各种植物竞相生长生命的气味，西瓜等水果甜蜜的气味，阳光晒进被子好闻的暖暖的气味，幽香如兰的好茶的气味……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好气味，怎么享用都不够。

　　气息通常是扑面而来的，是聚集在一起的，是多种气味的集合。比如热浪滚滚，空气里四处弥漫的全是灼热的气息，人像是在热浪里翻滚的鱼，快要窒息；最喜欢的是吹面不寒杨柳风，身体所感受到的全是春天的气息；秋天来了，丰收在望，大地上金灿灿的稻子在阳光里吐露丰收的气息；一所大学校园里，放眼望去，都是洋溢着青春和欢笑的年轻人，这种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四处扩散……

　　气味和气息，一字之差，差别细微，需用心才能分辨。一般来说，气味偏重味觉和嗅觉，是物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可以闻到，可以嗅到。气味，无处不在。在你一呼一吸间，种种气味钻入鼻间，涌进心里。开头摄影家所喜欢的一草一木，萌发生长，气味丛生。气息偏重感觉，有一个气场在，似乎是多种气味合在了一起，用心才能感觉到。

　　人活着，有不同的气味，我们循着气味去寻找气味相投的同类人。人活着，又全靠生命的气息在支撑着那股气场，生命不息，气息一以贯之。 

　　（厉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