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天晴日朗,我带着孩子去家附近的公园游玩。凛冬已至,园子里色彩顿失,但姿态各异的树冷不丁地闯入我的视线。仰头望去,它们苍劲有力的枝干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风骨奇崛。
想起画家吴冠中的话:“夏木郁浓,固具郁郁葱葱之美,而冬天的树,赤裸着身躯,更见体态魁梧或绰约多姿之美。”于是,我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欣赏着那一帧帧简约又震撼的风景。
银杏树上的一片片叶子,经历了春的萌动、夏的蓬勃和秋的热烈,走向生命的绚烂,落在树下的草地上。留下来的枝枝杈杈清瘦而矍铄,虽然不够壮观耀眼,却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来。它们或直指蓝天,或旁逸斜出,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傲寒和韧性。若是远观,似在欣赏一幅清幽的写意画。画中笔墨,无论粗细,自有神韵。
园路旁的紫薇树,没有了往日的繁花盛景,只剩下光洁平滑的枝丫。曾经众人围观,如今却无人驻足,它们全然不在乎,深深地扎根于土地之中,任由生命往纵深处延伸,仿佛在为下一季的明丽如画静静地蓄力。
墙边立着一株石榴树,叶子凋落殆尽,几个干瘪开裂的褐色石榴悠悠荡荡地挂在枝头。尤令我讶异的是它那沧桑的树干。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像极母亲皴裂的手掌。一年的轮回中,石榴树已走入生命的暮年,却依然尽力护佑着枝丫和果实。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路角的一株龙爪槐了,虬曲盘旋的枝干上布满了皱褶,像一位老态龙钟却又内心清明的老人。它深浅不一如沟如壑的纹理里,是经历岁月洗礼后的从容和淡然,不争宠,不邀功,默默地领受着无边无际的清寂与孤独。
假山背后的几棵栾树很是惹眼,叶子悉数落光,一串串干枯的灰褐色灯笼果,仍瑟瑟然缀挂在删繁就简的枝头。灯笼果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在冬日萧索的背景中显得尤为惊艳。
唐代诗人吕温在诗中写道:“雪霜自兹始,草木当更新。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这些立于苍茫天地间的冬树,无一不是坦然地承接着冷风的肆虐,忍耐着严寒的侵袭,却安然默立,静候着春光明媚和大地回暖。风骨凛然的精神气象,感染着来来去去的行人。
人生在世,与草木相似,如果有此劲头,即便陷入生命中的寒冬,也不丧失勇气和信心,不放弃追求和奋斗,终究会等到春暖花开、苦尽甘来。
(卜昌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