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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美好

  儿时最踏实,哥哥牵着我的手。成年了有事还要问哥哥,这样才踏实。今天哥哥退休了,猛然意识到哥哥老了,我也老了,儿时竟然成了永远的记忆,竟然那么久远,或许这就是老了:儿时越来越远,腰越来越直不起,话越来越多。

  爸妈年轻时忙于工作,大哥在爷爷家,二哥在姥姥家,我最幸运,一直在爸妈身边。妈妈家全村姓高,外姓总让人奇怪,二哥就有了“高宁”这个名字。二哥小学是在姥姥家读的,那是一座四边漏风的岳王庙,而且要自带桌椅,初中回爸妈身边读书总不能再随母姓,就在“高宁”前面加一“宁”,这就有了宁高宁这个名字。

  儿时最开心的是暑假与哥哥一起去看姥姥。姥姥家在高青县,离我们居住的滨州市大概50公里。那时交通不便,一放假就问妈妈要三块钱,车票哥哥两块我一块,天不亮就去车站,买票、候车、上车。车由北镇,经小营、青城,到高青县县城所在地田镇,每站要停半小时,至田镇就中午了。下车后,哥哥牵着我的手,还要背着我们两个的粮食,因为姥姥家也没有我们的口粮。急匆匆赶10里路,过李兴跃庄、冯旺庄、宫王庄、胡家店四个村,才能到外婆家。烈日炎炎,饥肠辘辘,路途遥远,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我真走不动,就坐在田边浇地的水沟里赖着不走,哥哥牵着我的手,其实是拉着我,又要背着行李,就这样,到姥姥家高旺庄时天色已黑。

  姥姥用那时真的是称为丰盛大餐犒劳我们两位,一次可以吃两个咸鸭蛋!姥姥腌制鸭蛋的方法与众不同,她是用盐水和泥土而不是直接用盐水,因此蛋不是很咸,但蛋黄的“油”特别多!姥姥给我和哥哥蒸的馒头不掺玉米面,特别好吃,把馒头一掰两半,鸭蛋夹在中间,蛋黄“油”会流出滴在手上,我很自然去舔手,姥姥边用筷子佯打边说:“吃有吃相,站有站相!”馍夹咸蛋美味堪比现在的汉堡包!至今想起依旧垂涎欲滴。我能吃两个咸蛋,哥哥只能吃一个。

  到了姥姥家,哥哥有一大群小朋友。捉迷藏时,哥哥每次都带着我,但我人小笨拙成为累赘,哥哥牵着我的手狂奔,但总是最早被捉到,拖累哥哥及其同伴。同伴埋怨哥哥,但他下次还是带着我。

  ……

  姥姥会领我和哥哥去胡家店的供销社打酱油买针线,我特别开心,因为姥姥会给我们买糖果吃。五颜六色的糖果放在一个斜口的玻璃瓶里,我眼巴巴看着售货员伸手进去抓几块糖果出来,可他总抖手,糖果无情地落回瓶子。每次只有几块糖,姥姥平分给我和哥哥,哥哥很快吃完,就会要我送他吃,姥姥哄我说,哥哥馋,你给他。回到滨州我告诉妈妈,妈妈说姥姥偏心,哥哥是她一手带大,姥姥溺爱。爷爷偏大哥,姥姥偏二哥,我只有爸妈,那时好失落。

  我比较喜欢“打场”,就是将麦子收割后在场院再处理,脱穗、晒干等。太阳落山,哥哥又要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姥姥已经在院门等着我们。吃好饭,很多老乡就陆续来到姥姥家,姥姥准备好烟叶和卷烟用的纸,老乡们自己卷烟抽,聊天,大家等着“景陆”姥爷来,他认字,为我们大家念古书。姥姥虽不认字,但喜欢读书人,于我,虽朦朦胧胧,却是我最早接触的“读书会”,有三国,有水浒,也有三侠五义和西游记,我的古文底子也是那时打下的。“景陆”姥爷不来,读书人就换成哥哥。崇拜啊,他能代人读书!在我心里也埋下读书的种子。

  姥姥会将油灯的灯线用针挑高,这样亮光会更大。哥哥还是要凑得更近才能看清书上的字,第二天鼻孔都会熏黑。我好奇,“读书会”结束,我也凑上去,不成想头发被烧到,一股焦味咝咝作响。我却更好奇,头发被烧掉很多,哥哥闻到焦味,大喝阻止,可我的头发已是斑秃,出门只好戴帽子。这或许是我在姥姥家哥哥照顾我失误最大的一次。我那时虚胖,妈妈要求每天跑步,哥哥每天早上会叫我起床,围着村子跑步,我不情愿,哥哥牵着我的手跑。

  姥姥老了,妈妈接她到滨州与我们住一起,我们也很少回高旺庄了。哥哥留学美国,姥姥身体越来越差,没有等到哥哥回国,或许这是哥哥最大的遗憾。

  年龄大了,哥哥插队、当兵、读大学,没人牵着我的手带我了。我大学没考上,到邹平县一中复课,挫折、失落,哥哥送我到学校,中午带我和我一位同样来自滨州市的同学爬到山顶。他买了三瓶啤酒一包熟肉,正是这份鼓励,我考上山东医科大学。

  其实,我一直疑问,这也或许是他在华润时建立了华润啤酒的初心始发。大学毕业,大哥在美国,二哥在中国香港,爸妈老盼我回家照顾,我回家乡但心有不甘,哥哥回家探家,又是他鼓励,我有了报考研究生的打算,大哥来信建议去上海。两位哥哥牵着我的手带我又上路。现在,与哥哥聚少离多,但请教不断,疫情期间,我参加新闻发布会,提出抗疫“三字经”,就是与哥哥商量到深夜。虽年近六十,哥哥还是牵着我的手。

  哥哥退休了。牵着哥哥的手,再去一次外婆家,那该多好。  

  (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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