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海珠“制衣村”,31岁的湖北小伙刘伟白天伏案于缝纫机前,夜晚则举起镜头记录生活。他在布匹与针脚间谋生,也在光影与镜头里追梦,他用视频拼贴出另一种生活秩序,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小确幸”。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忧子 视频/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忧子
“我想做一只考拉,一天可以睡20个小时,我下辈子不做衣服了,做考拉。”2025年7月1日,穿着白色背心,手持拍摄设备专注拍摄动物的刘伟在广州的长隆野生动物园游玩时忽发感慨。景区的动物让他目不暇接,顶着烈日炎炎看完猴子后,他奢侈地吃了一根25元的冰淇淋。这天是他一个月中难得的休息日,去长隆是刘伟来广州多年的一个心愿。
31岁的刘伟是一位年轻的湖北制衣工人,15岁便离家学习制衣,如今他已累积了十多年流水线经验,年纪不大的他已是一位经验老到的车位师傅。今年是他在广州市海珠区“制衣村”打零工的第三个年头,在村里每天能赚到四百元左右。
刘伟身型瘦高,面目白净,初看不像是村里的制衣工,倒有几分书生气。他每天到厂里上班都背着一个黑色的皮革面料单肩斜挎包,包中装着口袋云台相机、可伸缩拍摄的手机支架、领夹麦收音设备和一个播放音乐时有炫彩灯光效果的音箱以及用于听有声故事的蓝牙耳机等设备。一到厂里,刘伟就将自己的装备陆续从包里一一掏出,准备拍摄自己开工的视频,隔壁工位的湖北老乡看直了眼。在一众工友眼中,刘伟是个有些另类的制衣小伙。
“我是不是长得很帅?像‘00’后吧?”
刘伟在“制衣村”小有名气,这源于他在过去的几年中将自己两点一线打工生活的片段持续发布在抖音,并在视频中展现出了一丝同村里杂乱不堪截然相反的精致感和文艺感。他的网名叫“且行且珍惜”,粉丝数量有1.3万,最高播放量的一条视频点赞数量达到了3000余个。
“制衣村”里运布的电动车川流不息,制衣厂里一旦开启便忙到灯火通明。刘伟尝试在工作和生活的间隙中找时间拍摄视频,建立自己的生活秩序,他不放过任何机会拍摄自己生活的点滴,在视频素材累积到一定量后便通过旁白配音的方式剪辑到一起。
“我在抖音上学习别人是怎么拍的,把视频下载下来,一帧一帧地学习。”刘伟说自己对拍摄视频有些天赋,很多运镜他看一眼就知道博主是怎么拍出来的,他会脑补拍某个镜头时相机或手机放在哪个角度,并自己亲自模仿和实践,“很多老乡找我学拍视频,那些构图和景别,给他们讲得很清楚了,他们也说听不懂。”
喜欢上拍摄视频后,刘伟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有了拍摄目标而变得有趣起来,他曾为了多拍些视频素材而搬家,也会专门约工友出来拍吃夜宵的镜头,甚至在单休的周末,他也会打起精神走出出租屋,去创造和城市地标同框的机会。
“要不是为了拍视频,周末我肯定在出租屋从早躺到晚。”刘伟说喜欢上拍视频后看待下雨天的角度都不一样了,“以前一遇到下雨就心烦,现在觉得在雨里拍的镜头也挺特别的。”
除了看待世界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有了一定流量后刘伟也感受到了互联网的双重力量。“有时候找不到活干发个视频,就会有老乡主动联系我,让我去他们厂里上班。”刘伟说,自从关注量上来后,淡季也不愁没活干。
“看他的视频挺解压的,他每发一个视频我都要去点赞。”芬姐的缝纫机工位在刘伟的斜对面,她是刘伟的抖音粉丝,前不久介绍刘伟到了自己所在的厂里上班,两人成了同事。“挺高兴他来我们厂上班的,小伙子干活踏实,大家都挺喜欢他。”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和所有自媒体博主面临的烦恼一样,关注量上来后,总有人说话不那么好听,“这不就是那位‘网红’吗?最讨厌你们这些‘网红’。”刘伟说有一次他去一个陌生的厂里打零工,一位大哥初次见面就对他出言不逊,这让他好几天心里都不舒服。“蚊子不会因为你是好人它就不咬你。”刘伟调侃道。
刘伟住在一栋民房的顶楼,推开天台的门便可看到不远处的广州塔和琶洲CBD的高楼。这里距离大塘村仅有几百米,骑电动车到招临时工的桥南新街只要五分钟,到康鹭零工市场大概十几分钟。
在刘伟的精心布置下,20平方米左右的出租屋显得整洁而别致,毛绒玩具和手办被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书架上;客厅和卧室的照片墙上贴着他和工友在湖北汉川的制衣厂里拍摄的纪念照,以及去全国各地旅游的打卡照片;卧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摆放着玩偶和励志标语——“今天你努力了没有”“致自己:做一个自己都羡慕的人”“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地板、储物柜和桌面没有一丝灰尘。
在广州,像刘伟一样在“制衣村”打工的青年人数以万计,广州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获得独立和自由的城市。
“在老家的制衣厂里上班工资是按月结,时不时会拖欠,而且要和工友在厂里同吃同住,没有太多个人的空间,我不喜欢那样。”他认为广州日结的模式比较适合自己,每天下班都能拿到钱,而且在大城市里生活没有人管,可以自己租房子住,累了可以随时休息,也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要出去玩。
“我要的可能不是真的自由吧,我只是需要感觉我是自由的。”按刘伟的话来说,“生活一切就绪,就差一个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