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在第7个中国医师节到来前夕,为展现广州临床一线工作者风采、弘扬“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新时代医疗卫生职业精神,广州市卫生健康委、广州日报联合推出“身边好医生”专题策划。我们与一批每天在广州医院临床一线默默奉献、救死扶伤的医生对话,谈他们作为医者的奋斗成长历程、对医生这一职业的理解、与患者之间的暖心故事以及他们对健康、生命的感悟及思考。
我们的目标不是把每个人都治好,我们是人不是神,而是尽我们所能让病人没有遗憾,没有后悔。
我觉得医生应该像一个乐队的指挥,去快速地整合所有资源帮助患者。
一个成熟的医生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更要有好奇心,有探索欲,它是我每天快乐的源泉。
“莫文健的病人要是听说你去采访他,肯定都会很高兴的。”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老年病科主任医师马为对记者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病人都觉得他太好了,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知道他,我三天两头听到他的故事。”马为笑着说。
“这么出名啊。”记者对这个医生充满了好奇。
直到见到他,才发现这个医生不太像医生,逻辑清晰,语速很快,更像一个学者,也更像一个胸有成竹的乐队指挥。
莫文健,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血液内科主任医师,一个在临床一线干了29年的“老”医生。
他俘获病人心的“三板斧”就是——专注、朋友圈和同理心。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张青梅 实习生李漫 通讯员吴丽婷、魏星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镜州
专注
“一个好医生的特质就是要专注,要有钻研精神”
“我觉得一个好医生的特质就是要专注,永葆好奇心和探索欲,要有钻研精神。”
莫文健所在的血液内科,常年面对的都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再障)、地中海贫血、白血病、淋巴瘤、血友病等造血系统及血液系统病患者,他们往往病情较重,其中重型再障特别是极重型再障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治疗,6个月内死亡率达90%。而重型再障正是莫文健的主攻方向。
2010年到2012年,莫文健前往美国杜克大学学习,“在杜克大学骨髓移植中心两年的学习让我获益良多,令我对造血干细胞移植的基础研究有了很深入的认识。”学成回来后,他又到全国顶尖的骨髓移植中心——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进修,跟着黄晓军院士、许兰平老师等学习,“通过半年多的实践和学习,我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从基础到临床,我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科主任王顺清的带领下,莫文健开始在华南地区率先开展亲缘单倍体相合(俗称“半相合”)供者移植治疗重型再障的临床工作,通过不断探索前行,逐步实现了科室在再障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方面的特色发展。目前,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血液内科每年完成重型再障造血干细胞移植约100例,总生存率近90%,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来自湖南的小伙小杨,26岁时被诊断为重型再障,在其他医院辗转治疗了5年后,找到莫文健做移植手术。移植手术后,小杨发生了严重的并发症——爆发性毛霉菌性鼻窦炎。这类鼻窦炎一开始是流鼻涕,后来可能会累及眼睛跟颅内,病人的上颚逐渐腐烂,皮肤脱落,直至危及生命。
“这是我们医院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我们马上请了耳鼻喉科来会诊。最终决定给他做鼻窦开放术,之后再为他进行抗真菌治疗,最后病是治好了,但他也付出了代价——上腭穿了一个洞,影响进食。我不忍心看病人这样,就又找到烧伤科,在大腿上切了一块皮肤移植到上颚部进行修补,手术很成功,患者可以正常进食,现在16年过去了,患者还结婚生了小孩。”莫文健说,这种病例全世界都很罕见,而小杨直到现在还跟莫文健保持着密切联系。
“这个病例治疗过程其实挺坎坷的,前后持续一年多。刚开始我也没有把握能治好他,后来不停地摸索,不停地修正治疗方案。我觉得好奇心和探索欲对一个医生来说是很重要的,它是我每天快乐的源泉,尤其是看到病人好转时,那种快乐更是无与伦比。”
朋友圈
“有问题一个电话就能‘摇’来人帮忙”
“我觉得医生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扩容朋友圈。”
面对记者的疑惑,莫文健解释说,对于再障病人而言,造血干细胞移植相当于拆迁工程,通过化疗、放疗等方法完成原有病变造血干细胞的拆迁工作,把别人的造血干细胞移植到病人体内。这个过程很不容易,移植后管理更是精细的过程,有几个点要特别注意——
一是植活:移植进去的骨髓要长得好;二是移植物抗宿主病不重:植入的供者造血干细胞不和患者的身体器官(非造血组织)“打架”;三是免疫功能重建好:移植进来的造血免疫细胞要能够帮忙“干活”,抵抗外来感染;四是移植物抗肿瘤效应好:盯得住原来残留的肿瘤细胞。
“在移植后,患者容易出现各个系统的并发症。比如,有些人移植后,免疫功能低下会出现巨细胞病毒感染,而这类感染会导致视网膜炎,最终累及视力导致失明,所以在还没有累及视力的情况下,我们就需要跟眼科合作进行早期筛查,帮助病人早期用药。我们医院的眼科张跃红主任就是我‘拉拢’的对象,组建了给患者快速诊疗病毒性视网膜炎的团队。又比如,有些患者移植后,发生了真菌性鼻窦炎,我就要及时找耳鼻喉科的谢景华主任。”莫文健说,一个好医生应该有个良好的朋友圈,这个朋友圈既包括横向的,也包括纵向的,“横向的就是跟我们医院的眼科、耳鼻喉科、消化科等各个兄弟科室的‘能人们’有个快速连接。除了提早介入外,有问题一个电话就能‘摇’来人帮忙。而另一个就是纵向的朋友圈。”莫文健笑言,因为之前的进修学习,他拥有了这个领域的顶级朋友圈——美国杜克大学骨髓移植中心和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专家朋友,“碰到疑难病例,一个微信、一个视频就能解决问题,让患者不用奔波就能得到快速顶级的会诊。”
同理心
“医生要快速整合资源去帮助病人”
莫文健介绍,血液病往往是比较严重的疾病,患病后患者通常需要做好两手准备,一是经济上的,二是情感上的。
“我的一个病人是个中年父亲,上有父母,下有两个小孩,全家都靠他来维持生计。他得了重型再障后,家里突然失去了顶梁柱,他自己也懵了,不停地问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们经常面对这种情况,这时已经不仅仅是医学的问题,我单纯和患者说治疗方案是不够的。这时候很需要同理心,要快速有效地帮他解决实际问题。”莫文健说,此时,首先需要联系医院的医务社工,了解患者的家庭结构、经济情况等,帮助他筹集善款——有的患者符合低保条件的,及时帮助申请低保;如果患者是孩子,会帮助申请天使儿童基金;市一医院也建立了“再生援”基金会,可以帮助患者解决燃眉之急……“很多患者不了解这些渠道,而我们知道,我们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患者度过最艰难的时期。”
“其实有时候医生就像乐队的指挥,需要有洞察能力,要快速地整合资源去帮助你想帮助的人。”
突然遭遇疾病,患者的内心往往也很彷徨,此时医生的陪伴和话语是患者最有力的支撑。
移植最怕的就是并发症,再障移植总的成功率接近90%,还有10%的人会失败。“作为医生,我们也不希望出现治疗失败的事情发生,我们会一直密切沟通,尽最大努力帮助病友克服移植后治疗的困难,但如果按目前医学已经无能为力,同时又需要高额医疗费,我们也会和家属反复说明情况,帮助病友家属做出合理的抉择。”莫文健说,“我们的目标不是每个人都能治得好,我们是人,不是神,只能尽我们所能让病人没有遗憾。”
莫文健说他常常问自己,如果我是病人,我会怎么做?“作为医生,我会换位思考,会从他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跟患者分析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比如说,如果父母得了病,孩子做配型对小孩身体有没有影响?他的病情适不适合等中华骨髓库的供者……这个过程中,你不能够完全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去看问题。医生真正对病人好,就是要综合他的实际情况来给建议,而不是完全追求医学上的完美。”
记者手记
他的微信好友绝大多数是病人
采访中,病患家属林先生告诉记者,他13岁的女儿患了重型再障,移植手术后有一次呕吐,正在查房的莫文健竟然马上伸手去接呕吐物。“我们作为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得到,而莫主任作为一个医生竟然这样做了,我们都很感动。”对此,莫文健却不好意思地笑了:“夸张了啊,这个情况是这样的,一般我们要观察病人的大便和呕吐物,有助于对治疗做正确的修正。当时孩子呕吐得比较急,手边没有其他可以接的东西,我就下意识地伸手接了。紧急情况才会这样,这不是常态。但是观察病人的大便性状倒是经常的事,病人经常就这样拿过来,我还得仔细地看。”
跟着莫文健在病房走了一圈,一声声的“莫主任”此起彼伏,拦着他就开始问各种问题,好像他很久都没来了一样,而事实上,他一上午都在病房转悠。
“有些病人来找我不完全是医疗的问题,他们会问我‘我现在移植做完了,会不会影响我的生育?’‘我吃了这个药,皮肤变粗糙了,我老公嫌弃我了,我很难过’……他们可能需要的仅仅是安慰。我会尽可能地耐心地安抚他们,解答他们的疑问,用现有的医学、社会资源帮助他们。”
翻开莫文健的微信朋友圈,绝大多数好友都是病人,“很多时候我都是在回复病人的信息,有在院的病人,也有出院的病人,我几乎把绝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为此,我很感恩我的父母跟太太,因为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他们帮我顶着,在家人理解支持的同时,我也经常变着法子哄家人开心,也造就了我和谐快乐的家庭生活。任何违背常理的事情,都没有可持续性,只有良好的家庭氛围才能造就一个气定神闲的医生,医生也要内外兼修。”莫文健笑着说,“我也要生活。所以,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好的团队,我清楚了解手下每个医生的优点和缺点,所以我会发挥我们团队的特长,大家互相补位,共同把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