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种了两棵树,一棵是香椿,另一棵是臭椿。
香椿,犹如一位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静静地伫立在小院的一角。数场春雨后,一阵南风吹过,春雷唤醒了香椿,储藏了一个冬天的嫩芽星星点点探出枝头。刚发的香椿芽是一簇簇的,细小红嫩,摸上去有点黏手,其独特的气味也随着清冽的春意一丝丝在院子弥漫开来。香椿通常和吃联系在一起,没吃过香椿,不能叫过了春天。明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写道:“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
在香椿树还没发芽的时候,家人就提前准备好竹竿,等着去摘取那惦记了一年的香椿幼芽。采摘香椿要将刚刚萌发的嫩芽从芽基整个掰下,同时要留少量芽苔,以便分生叶片。香椿的吃法很多,凉拌香椿、香椿炒蛋、香椿炒肉、油炸椿芽鱼、香椿拌鸡丝、香椿拌豆腐。在农村,吃香椿不需要高超的厨艺,也不需要复杂的调料,烧热大铁锅,配上少许油盐,就能炒出一道春天的时令菜。无论哪一种吃法,都能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滋味。吃香椿要赶早,一旦过了谷雨,香椿嫩芽不复,入口索然无味,俗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就是这个道理。
臭椿,犹如一位狂放不羁的翩翩游侠,肆意地生长在小院的另一侧。臭椿是古老的树种,《诗经》“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描写了一名妇女独自在郊外荒凉的道路上行走,路旁点缀着几棵樗树,樗树就是臭椿。
香椿臭椿犹如一对孪生兄弟,很多人还真辨别不出。臭椿曰臭,是因为臭椿树长得挺像香椿树,但是它的树叶粗糙而坚硬,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树芽更不能吃,自然就带上了臭字。
古人还将臭椿列入“不才之木”。《庄子·逍遥游》言:“大木臃肿,不中绳墨,小枝曲拳,不中规矩。立于途,匠者不顾。”意思是臭椿枝干肿大弯曲,不能用墨线取直,小枝卷曲不能用规尺测量。长在路边,大而无当,连木匠都不看它一眼。后人由此产生了成语“樗栎庸材”和“樗栎”“樗散”等词汇。连白居易也说“知我无材老樗否,一枝不损尽天年”。
但臭椿树干高大,顶着一头浓浓的阔大树冠,像魁梧男子的浓浓头发,郁郁葱葱,简直就是伟岸的美男子。吉祥之鸟喜鹊最喜欢在臭椿树上做窝,在乡下,老远看到高树上的喜鹊窝,就知道那是臭椿树。
在小院的角落里,香椿与臭椿静静地生长着。它们或许永远不会成为彼此的朋友,但它们却共同构成了这个小院的一道独特风景。
在这个春天里,香椿与臭椿的相遇,让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思考。庄子在《庄子·逍遥游》里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椿树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它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都在努力地生长着,为这个世界增添着一份生机与活力。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们需要学会欣赏和接纳不同的存在,理解生命的多样性和包容性,无论是香椿还是臭椿,它们独特的存在方式,都有着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黎江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