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于微凉的晚风中,一轮夕阳羞红了脸,斜斜地挂在如黛的远山。公路两旁的绿化丛里,新植了一片浅紫色的鸢尾花,疏疏的节,扁扁的叶,淡雅的花朵在柔媚的春风里别样温柔,映着夕阳一层薄薄的淡金色,散发着浪漫迷人的气息,像一个优雅的女子,浅笑轻舞,情意婉转,我竟不敢久视。
鸢尾花!这个好听的名字是上大学后才知晓的,以前只叫它扁竹根,曾为它有这样一个不相匹配的粗俗名字愤愤不平,得知真名后,竟有一种了却夙愿的满足。
鸢尾花的生命力极强。孩提时,老屋周围到处都是。每到冬季,闲不住的村人都要到自家山林里把它当作野草连根拔起,嫌它妨碍柴禾生长,颇有斩草除根的决然。鸢尾花偏偏不屈不挠,这种顽强得近乎倔强的生命力,几乎可以解释为一种“赌气”:命运你要让我消失,我偏偏要怒放!不管是狭促的岩缝,还是低洼的湿地,任你年年肆掠,它却年年争发,该沉默时绝不张扬,该奋起时绝不喑哑。待到春暖花开,它们似乎是毫无章法乱开一气,但美得一塌糊涂,毫不在意人们对它的漠视,大气得很。在和煦的春风里,在苔痕青湿的深林里,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宁可孤芳自赏,也绝不怨天尤人。
摘下一朵,取出花蕊,倒插在空心的根部,翻转过来做成一只漂亮的小花船儿,放在水面上,颇有点“花市灯如昼”的情意,看它顺流而下,或是彷徨水面。有情调的时候还可以悄悄地许个心愿:一句祝福,一声问候,或者一个秘密的名字,落花与流水是最能承载这番深情的。
家乡的鸢尾花是被村人遗弃的物种,在讲究实用的乡人眼里,哪里顾得上它美丽的羽衣下还隐藏着如此美丽的名字。或许是物以稀为贵吧,在南方农村里长得望野无尽的鸢尾花自然得不到人们的宠爱,它的美丽被贬值,但在北方却跌坐在一方方温室或花圃里,端成蝇头小楷,赐花店姓名。偏偏这样的花儿是有灵气、有性情、有主张的,“故土难离”岂是人之常情,这样的花儿又岂会在意尊卑而肯背井离乡呢!
微风拂过,鸢尾花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泛起一圈圈淡紫色的涟漪。
(靳小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