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海鸥站在船头用竹竿支起的三角红色标旗上,随着最后一网鱼被伙计们拉起,大南海的夜终于降临了,那只海鸥也识趣地向坠落的暮色飞去……
即使春季,南海边还是没有半点温暖的预告。海风呼呼地吹来,穿过街头,绕过巷尾,被扣下了些许寒意,最后吹到脸上,钻入棉衣,也不至于太冷。虽说岸上的天气还有一些冬季的踪迹,但时下海况却尚可观,运气好的话,向大南海讨个五十几担渔获还是不成问题的。
临近清明,村中出海的渔船相继回港,归家祭祖。凌晨四点多,渔港雾气弥漫,家里的渔船进港了,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次出海,从母亲和父亲夜里电话的交谈中,大致可以清楚这次的航程还算顺利。母亲早早地起床,开了门,预备好供洗澡的热水,准备好处理鱼获的刀具、水盆、塑料袋。
一道光亮伴着发动机的声音打开了漆黑的巷头,想是父亲回家了。一辆三轮车就停在了大门口。在把需要修补的渔网搬家里的天井之后,船上伙计们便提着分成得到的渔获回家去了。而在一旁的我,则在翻找着父亲带回家的背包,心想着包里可能会有专门从海门港买回来的“海门糕仔”。果不其然,让我寻得:应会作为祭祀之用。红色的包装散发着一股糯米香,记得以前经常拿着一块糕点去茶几前跟长辈讨要一杯工夫茶,有时为了能快点出去玩耍而显得风风火火,自是免不了挨说。
母亲将一部分鱼处理干净之后,便将另一部分渔获运到街市上贩卖。我吵着要一起跟去卖鱼。临近夜晚,街上人流慢慢稀疏,我蹲守一堆冻着碎冰铺在编织袋上的鱼虾前,腿已酸麻,攥着手里散着鱼腥气的钞票,期盼着快些卖光,早些回家。
终于有人前来问价,欲将此鱼虾全包,但砍价甚多。我犹豫了一会儿,因急着收摊回家,便头脑昏昏地贱卖而出。回到家中告知父母,才知卖亏的钱目之多,不如不卖。我感到十分愧疚,最后还是在父母“花钱学聪明”的安慰下抹去泪水,在第二天随着家人爬山祭祖时,已全然将“亏钱”之事抛诸脑后……
客路千里,执笔彷徨。听南水离乡,在珠水旁,落力拼搏。清明,对于渔民来说,虽然离开了港湾,但也是那么重要,始终相信大山上的祖辈永远都在庇佑着波浪上的人。
此刻的后生们,坐在离家千万里的某个角落,不知道从珠水到潮汕隔了多少海里,不知道南海旁的小渔港是否雾散清明,不知道鱼虾是否满舱……海鸥转着转着,浪花奔赴岸边,渔船徐徐回港,有风南来,混着鱼腥味与船木香,少年在远方想念家乡。
(林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