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在国外生活的中国人越来越多，跨国离婚诉讼的情况也时有出现。“每个跨国离婚诉讼都像一个电影剧本，既有类似的地方，结局也都让人唏嘘。”说起自己这些年经手的跨国离婚案件，律师唐红炬感慨万千。

　　从事婚姻、纠纷调解多年的律师林淑菁也表示，近年来跨国离婚诉讼有增多的趋势。“由于在国内离婚的成本比较低，不少在海外生活的中国夫妻都选择在国内离婚。因此在跨国离婚诉讼中，律师的调查取证工作量非常大。”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肖欢欢（除署名外）

　　争财产、争份额、争抚养权：有夫妻跨国离婚“交锋”3年

　　广东穗恒律师事务所主任林淑菁专门从事婚姻、家事纠纷调解已经有20多年了。她和团队经手的跨国离婚案件数量不少，其中2022年经手的一件持续了3年的跨国离婚案件让她印象深刻。

　　今年36岁的周佳（化名）2012年与王森（化名）通过网络认识，2013年两人在广州登记结婚，2014年大女儿出生，夫妻俩前往日本创业，2015年两人生下二女儿。王森不止一次告诉周佳想回到国内生活，因为在国外生活压力太大，但周佳不同意。2019年初，王森独自一人回到广州，随后这几年，周佳与王森彼此处于失联状态。2020年5月，王森在广州提起诉讼离婚，称与妻子长期分居感情破裂，要求分割两人位于国内和国外的财产。

　　受疫情影响，案件直到2020年10月才通过线上方式第一次开庭。周佳不愿回国参与诉讼，她在广州的姐姐找到林淑菁做代理律师。庭审开始后，夫妻双方展开了“争产大战”，而主要矛盾在于周佳要求退还两人结婚之前父母给自己的50万元“嫁妆钱”。周佳说，这笔钱是父母给的“私房钱”。对于这50万元是属于女方婚前财产还是夫妻共同财产，双方产生了争议。王森认为，“嫁妆钱”尽管是给妻子一人，但目的是为了让夫妻婚后更幸福，应视为对双方的赠与。

　　为了这50万元，林淑菁先后找夫妻双方协调了大半年时间，始终达不成一致。随后，林淑菁又动之以情，她告诉周佳，如果不在国内离婚成功，转而在日本诉讼离婚，成本会非常高，最终周佳才放弃向男方索赔50万元。

　　林淑菁说，不少跨国离婚诉讼因为涉及夫妻双方在国外、国内的财产和资产，诉讼标的都比较大，夫妻双方为了在财产分割中处于优势，会想尽各种办法，因而律师的调查取证工作量非常大。

　　周佳怀疑丈夫回国，是因为他在国内有了其他相好，苦于没有证据，便请求律师帮忙调查丈夫。但面对周佳的这一要求，律师们却很无奈。“法庭上关于其中一方存在婚姻不忠行为的证据很难被认定。即便是拍到几张他与其他异性坐在一起的照片，也不能作为他有外遇的证据。并且，调查取证的方法必须合法。即便证明男方婚姻中存在过错，在实际案例中也只能多分10%的夫妻共同财产。”

　　而抚养权争夺同样激烈。周佳和丈夫都要求离婚后两个孩子都必须跟着自己生活。林淑菁说，在对离婚后子女抚养问题的处理上，民法典新增了“按照最有利于未成年子女的原则以及子女已满八周岁的，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的规定。为此，从丈夫在国内提起离婚诉讼开始林淑菁就提醒周佳，要尊重孩子的选择。最终法院判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归周佳，但丈夫每年寒暑假各有1个月探视孩子的权利。直到最近，这场持续了3年的跨国离婚诉讼才算画上句号。

　　两块“硬骨头”：调查其中一方是否转移财产或有外遇

　　长期从事婚姻、家事纠纷调解的广东法海律师事务所主任唐红炬介绍，随着中国与世界的交流日益频繁，这些年跨国离婚诉讼有增多趋势。

　　唐红炬表示，律师在跨国离婚诉讼中要啃两块“硬骨头”，一是其中一方在离婚前转移财产，二是其中一方调查另一方在婚姻中是否存在过外遇等过错。

　　唐红炬说，他曾遇到其中一方在提起离婚诉讼之前拼命转移财产，将家中的存款转移、房子卖掉、其他财产或隐匿或转移，转移金额达到数百万元，但另一方却苦于没有证据。“从过往的案件看，不少跨国离婚诉讼都存在其中一方转移财产的问题，但要调查取证却并不容易。”

　　而当事人委托律师调查配偶是否有过错的情况也十分常见。“配偶与异性的亲密合影、视频，短信、微信聊天记录、邮件、转账记录等有时都会作为证据提交。不过，调查这些的成本也不低。”

　　唐红炬也曾遇到过受女方委托自己调查其丈夫在国内是否有外遇。“如果其中一方在婚姻中存在过错，在夫妻共同财产分割中将处于不利。”唐红炬曾经遇到一件案例，一位男士和妻子在结婚前两人就一直在欧洲打拼，两人在欧洲还建起了几间工厂，离婚前男方身家已达到上亿元，最后男方选择回国创业。当时女方愿意多花10万元，委托唐红炬调查男方是否存在外遇。唐红炬表示，经过调查证明男方在婚姻中存在过错的，女方在夫妻共同财产分割中可获得60%份额，男方获得40%份额。

　　长期分居是跨国离婚主要原因 签婚前协议很有必要

　　林淑菁说，在她团队经手的跨国离婚诉讼中，离婚首要原因是长期两地分居导致感情淡漠，大概占了60%；其次是在国外生活久了，双方对未来的生活规划产生分歧。“我和一些夫妻聊过，有一些是其中一方打算在国外定居，另外一方则希望全家回国生活，分歧不可调和，就分道扬镳了。”

　　唐红炬总结说，跨国离婚诉讼通常具有如下特点。第一，案件持续时间长，动辄持续两年以上，离婚成本也较高。“单是送达开庭传票这一个环节就耗费近一年的时间，此外还需送达判决书，有时还要翻译文书，几乎每件案件审理都要拖上两年甚至三年。”

　　第二，与普通离婚诉讼相比，跨国离婚诉讼的律师收费也相对高一些，根据其难易程度，价格从10万元~100万元不等，如果在离婚诉讼中涉及重大财产争端，还会根据财产标的，收取5%~10%的风险收费。第三，案件复杂程度高，需要同时分割夫妻双方国内财产和国外财产。唐红炬说，根据他之前处理案件的经验，夫妻双方都或多或少存在另外一方不了解的财产。离婚诉讼一旦启动，其中一方就会委托律师调查另外一方在国内的财产状况。“通常，在国内起诉离婚会就国内财产的分割达成一致，国外的财产，双方则会在达成一致意见后到国外处理。”

　　经手了越来越多的跨国离婚纠纷后，唐红炬表示，签署婚前协议显得愈发重要。“如果夫妻双方都在国外生活，最好签署婚前协议，把‘丑话讲在前面’。”唐红炬说，很多人对婚前协议的感觉不好，但实际上这对双方都是保障，万一婚后真的要分手也可以避免伤了和气。“我的经验是，如果其中一方提出离婚，务必弄清楚双方共同财产，对方名下有哪些房、车，是否有其它的股票、股权、基金等。如果怀疑其中一方存在出轨等过错行为，就要想办法找到证据，最好在律师指导下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