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根深蒂固的习惯,去朋友家做客,会参观主人的书房。
由于职业的缘故,我日常交往的朋友多半是文人、艺术家、学者之类,这些朋友普遍都有阅读的习惯,只是时间有长有短而已。参观朋友的书房不是为借书,借书虽然省钱,还书却很耗时间、精力,并不合算。何况,人到了这把年纪,该获得的世俗之物也已经获得,断不至于缺几个买书钱。进朋友书房,更多的只是想享受遨游于知识天空的快乐,就像我在家里所感觉的一样。
我进过许多朋友的书房,最难忘的还是在同事益德家做客那次。某年春节,好友陈昌永教授从韶关回娄底,我们相约去看益德。
走进益德家,看到随处安营扎寨的书,内心里立即充满了一种遇到知音的欢喜。我长年从事写作,我对读书与体验生活是同等重视的,规定自己每天的阅读不得少于两个小时,这让我跟真正的读书人也往往有些共同的话题。
益德的书房跟别人不同,面积有15平方米左右,除了门窗,四面墙壁都是高到天花板的书架,感觉像是进了某个图书馆,而且,他这样的书房还不止一间。这让我非常惭愧,我家也跟益德家差不多大,孩子已在外省工作,“常住人口”只有我与妻子,但我只设了一间书房,而且真正的书架只有东墙一排,虽然也是顶天立地,却缺少了益德书房那种千军万马整装待发的气势。益德是个看重兴趣、内蕴超过了功利、面子的人,不屑于作应景文字。我的职称比他高,但每次跟他交谈,我都如沐春风,不知道他何以有如此渊博的学养、深刻的思考、超拔的见识。我虽然在外面也有几分浮名,那是靠发表、出版的那些文字成就的,光论读书、做学问,我得真诚地拜益德为师。
文人是活在精神原乡的人,他们也许不会过分在乎生命的长短,却特别看重名字在时光中的价值,无论处境坎坷还是功成名就,这些人都钟爱阅读,喜欢走进文字构筑的城堡,因此布置一间理想的书房,几乎成为许多人不自觉的选择。他们的书房不求华丽,只求丰富。
于纸上耕种的人,美好的书与书房都是我们的土地和雨露阳光。
(游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