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患者康复后不具有病毒传染性，不影响工作和生活，但近期，新冠阳性康复者在就业市场上遭遇歧视的现象引发社会关注。

　　7月13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要求，保障劳动者平等就业权利，严禁在就业上歧视曾经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的康复者；7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党组扩大会议也指出，坚决禁止针对曾经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阳性康复者的就业歧视。据报道，上海政务服务APP“随申办”系统中，只能查到7月7日以来的核酸检测记录，而此前可以查到3个月内的核酸记录——这意味着很多新冠康复者的阳性核酸检测记录将不再被用工企业和劳务中介随意查到，用工歧视现象有望得到部分缓解。

　　为了解新冠阳性康复者目前的就业及生活情况，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近期前往劳务市场、社区等多地进行走访，并采访了多名来自国内多个省市的新冠阳性康复者。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程依伦 实习生 文字、陈千一、肖泓宇（除署名外）

　　本地走访：记者以“康复者”身份求职未受歧视

　　为了解目前本地就业市场对新冠阳性康复者的真实态度，7月21日至22日，记者分别以“曾经阳过”或“给康复的朋友找工作”等情况，前往市内的几家超市、服装店、家政中心、即时配送站点及其他企业求职。

　　在某连锁女装品牌门店内，记者看到有招聘导购相关岗位的工作，便以“要帮一位时尚靓丽、有丰富导购经验的同学找工作”为由前去应聘，在询问需要提供什么健康证明时，该店长表示，只需要核酸绿码即可。

　　记者随后以“新冠阳性康复者”身份前往应聘外卖骑手、快递配送等多个岗位，相关企业均表现得相对友好包容。

　　如记者以大学生身份向一位快递配送骑手询问暑期工上岗要求，该骑手说道：“没什么要求，隔两三天做一次核酸就行。”当记者进一步追问新冠阳性康复者能否入职时，这位骑手表示“不管这些的，都可以”。通过该骑手的介绍，记者来到一处即时配送站点，向该片区站长咨询上岗具体要求。该站长表示，配送行业对于骑手的需求量较大，流动性高，因此会要求骑手们核酸至少“七天两检”并上传记录。当被问及是否会查询过往核酸记录时，他则说：“不会看这些，只要现在是阴性的，且以后定期去做核酸检测就可以。”

　　外地调查：招工群删除“历史阳”字样

　　在其他地方，新冠阳性康复者身份是否给就业带来影响？记者对话了来自国内的多名新冠阳性康复者以及相关的劳务中介。记者发现，有了政策保障，这些康复者在职场上因“历史阳”而被辞退或拒录的情况相对较少，但对于从事服务型岗位、或处于非劳动关系中的康复者来说，依然存在求职不易的情况。

　　康复者刘先生（化名）从事医疗器械行业。今年4月4日起，刘先生和他的妻子、儿子、保姆阿姨相继被确诊为新冠阳性，刘先生本人于4月12日经两次核酸阴性后被认定为“康复”，16日他结束隔离提前回到家中。他告诉记者，他所在公司已于6月6日复工，不过鉴于他曾阳性过，要求刘先生先居家办公，直到7月15日才正式返岗，其间他需要每天拍照上传自己的抗原结果给单位。刘先生称，他工作了一周，发现身边的同事们对于自己“历史阳”的情况并不会另眼相看。

　　从事贸易工作的康复者汪先生（化名）则告诉记者，不同企业对于康复者的态度不同。“像我们公司就还好，我在进入医院之后，领导还开玩笑让我在里面做直播；不过我一位朋友的妈妈在另一家企业做保洁，得知她曾确诊新冠后就很快把她辞退了。”

　　记者还进入了某地一个招工微信群，并添加了群里一位劳务中介“韩哥”的微信。记者发现，在7月14日前，韩哥在其朋友圈中发布招工信息时均会明确写有“XX岗位，必须要有48小时内核酸检测结果，无方舱史和无阳性病史”等备注，但在其7月20日发布的最新招聘信息中，“方舱史”“历史阳”等字样已被删除。

　　记者了解到，在实际招工时，还是会有中介会通过核酸检测结果系统检查应聘者是否为“历史阳”，而另一位劳务中介则提醒记者“要是真想找工作，就不要说自己有历史阳性，或者再等等，康复半年后找工作可能会容易些。”

　　律师说：有新冠阳性康复者被调岗

　　记者了解到，鉴于劳动法对劳动者权益的保护，尽管新冠阳性康复者在职场上较少会面临“赤裸裸”的被辞退情况，但存在有的企业通过“调岗”“居家办公”“休假”等途径间接孤立甚至歧视这些康复者。

　　近日，在某电商平台工作的新冠阳性康复者李先生（化名）就因劳动仲裁，找到了海涵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袁帅律师。袁帅介绍，李先生于今年初被确诊为新冠阳性感染者，随后接受治疗并居家隔离，尽管在隔离期间公司并未解雇他，且按照规定发放工资，但结束两个多月的隔离后，李先生返岗时却被公司通过调岗的方式对其间接降薪，在新岗位上，李先生由于存在难以适应等情况，遭到了直属上下级同事的排挤，遂对公司提起仲裁。经法院调解，李先生最终拿到相应的补偿款，并选择离职。

　　袁帅介绍，在实际的劳动管理过程中，大部分企业出于运营成本考虑，很少会直接给予赔偿金以辞退员工，相比而言，调岗等手段更为常见。

　　而至于调岗是否合理，袁帅透露需要结合实际情况综合考虑多个要素。以上述案例为例，袁帅称，首先要考虑康复者回来后本身的身体状况，如果员工的身体状况不再适合本来的岗位，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岗位，那么基于企业生产经营的需要可以协商调岗；其次，对于员工而言，调岗后的工作内容不能具备侮辱性；同时对工作技能的要求变化不能太大，跨领域调岗需与员工协商；第三，员工的薪资浮动以及工资结构不能有太大变动。

　　此外，袁帅还提醒依据《就业服务与就业管理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实施办法》等多部法律，除部分特殊岗位以外，“如果人们在求职的过程中遭遇被要求提供健康证明、或被询问‘是否得过新冠’等情况，此类就属于就业歧视，且求职者有权以个人健康隐私为由进行隐瞒；一旦康复者被录用，企业后续不得因此解雇员工。”

　　多地举措：着手修改核酸检测记录显示

　　针对新冠阳性康复者就业歧视问题，目前多地出台了相应政策。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陆铭建议，一方面，工业与信息化部要求各地工信部门，在当地健康码信息中不再显示1个月之前核酸检验结果的信息，从源头上掐断歧视康复者的信息来源；另一方面，建议明确要求在就业市场上不得查找（或要求提供）应聘人员在历史上新冠感染的记录。

　　以上海为例，据康复者刘先生透露，目前上海政务服务APP“随申办”系统中只能查到7月7日以来的核酸检测记录，因此在此之前的核酸阳性记录均不会再被显示出来。

　　随后记者也查询了多个省份的健康码，发现大部分的核酸检测页面只能查询到用户最近14天或最近20天内的核酸检测结果，但也有一些省份的健康码系统还可以查询用户一个月到两个月内的核酸检测记录。

　　有待继续关注：康复者“码”上身份应无差异化

　　去年刘先生刚和妻子领证结婚，尚未举办婚礼。“但自从被确诊新冠之后，我们就不太敢回老家。一方面是因为老家那边可能还不像大城市对新冠阳性康复者那么包容，另一方面，前段时间我们的保姆回老家时就因‘康复者’身份被要求先进行7天酒店隔离和7天居家隔离——尽管她已经康复了两个多月，但在系统上很难抹掉‘康复者’这个身份。”刘先生称。

　　针对新冠阳性康复者在各地的健康码政策、隔离政策等，记者致电多地的“12345”热线，以“康复者从低风险区返回是否需要隔离/健康码会否变成黄码”等进行咨询，对方多是在询问过“现在是否治愈”“最新核酸结果时间”以及“最近是否去过风险区”等问题后，回答“需要根据不同社区的具体情况来看”。

　　“因为疫情防控政策随时在变化，你最好提前到当地的乡镇/社区报备。”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也有新冠阳性康复者向记者表示，如今尽管他们的健康状况与普通人无差别，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刻觉得自己被“特殊化”。“比如我们在做核酸的时候，其他人都能用健康码做核酸，但我们的健康码用不了，只能改用随申码。”康复者汪先生告诉记者：“不仅如此，其他人做核酸检测时多是五人、十人混检一管，我们通常是‘单人单管’，这样有时候一个人站在后排，多少也会被人小声议论。”

　　受访的康复者也呼吁：希望有关部门能为康复者开通相应的线上求助和咨询渠道。

　　链接:多地推出“疫情补助金”

　　记者了解到，目前针对低保对象、特困人员中的新冠肺炎患者，或是无法复工复产、灵活就业人群等群体，不少地区的工会还推出了“疫情补助金”，金额从1000元/人~5000元/人不等；此外，如深圳市的总工会将“新冠肺炎”纳入在职职工重大疾病互助保障计划，职工最高可申领互助金2.5万元。

　　记者随后采访了广州市部分社区。据某社区曾主任介绍，该社区去年5月曾被列为高风险区，当时社区内共有60多名居民确诊，由于这些康复者中多属于某家国企的员工，因此相对容易得到就业保护；但也存在个别在私企工作的居民，在其康复后不久前来咨询失业补助金的问题。“我们社区专门设置了法律援助中心以及社工团队来进行就业帮扶，每个月会在社区群里发布就业信息，同时还会举办法律咨询活动；此外对经济相对困难的康复者，我们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据介绍，目前该社区已有一名康复者申请了失业补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