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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后们的“学术梦”

出站前须经各种科研考验 耐得住寂寞、坐得了“冷板凳”方能如愿
   进站做博士后,往往要在实验室里不断进行科研攻关。(@视觉中国)
江彬彬
李彩霞
2021中国博士后创新发展(横琴)峰会展示博士后科研成果(@视觉中国)

  不少博士生毕业后,会选择继续进“博士后流动站”深造。他们,往往执着于自己的专业,想在科研上有所成就。但科研是一条“荆棘路”,两三年劳动合同结束后,博士后最终还是要解决出路问题。

  求学阶段一心科研,走过彷徨, 最终坚持下来,拿到学术圈的“长期入场券”,他们曾有过怎样的经历和故事?近日,本报全媒体记者采访到几位博士后,他们即将出站或已经出站。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程依伦、周伟良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周伟良(除署名外)

  李莹——博士后即将出站

  “博士后六年,我也曾想过逃离”

  “其实我也有关注网络上‘博士后读博期间为完成研究送外卖’等类似的新闻,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只有真正读博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不得已。”李莹说。

  今年是李莹(化名)进站的第六年,在四月份完成答辩之后,她终于也要告别大学实验室,踏入外面的世界。目前为止,李莹已经有了2~3个来自高校和研究院的offer,主要的研究方向与她读博期间的研究方向一致——临床医学。

  找到一份还算理想的工作,李莹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幸运的。由于在博士后的最后一年,李莹从事的项目终于出了研究成果,且该成果被成功刊登在了某国际顶级期刊上,这为李莹求职期间赢得了不少“橄榄枝”。

  科研工作者的“迷茫期”

  可即便是在两年前,这份“幸运”却是李莹不敢想象的,当时的她正处于临近毕业的前一年,一方面是需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和生病的母亲,另一方面是苦苦钻研五年依然难以出成果的研究项目,“我今年30多岁,就在其他同学纷纷毕业、并拥有了属于他们的研究成果之时,我却还在‘坐冷板凳’;一开始或许家人会鼓励你、支持你,但等时间久了之后,他们也会对你的选择感到怀疑。”加上当时李莹的丈夫在深圳,夫妻俩每年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考个公务员算了”,李莹有时会想。

  “如果不是因为导师、学校和老公的支持,我很难坚持下去。”李莹说,“作为科研工作者,我们很多人都会经历这样一段‘迷茫期’,我们从事的是基础研究,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成果,从而起到推动社会的作用,这意味着从短时间来看,我们并没有直接给社会创造价值。”

  据李莹介绍,目前在国内,博士后通常与高校签订的是年限为2~3年的劳动合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博士后相当于高校的兼职人员,我们也经常自嘲为‘科研民工’。”而目前国家为博士后提供了可观的薪酬待遇,以李莹所在的某211高校为例,博士后的年薪就有30万~40万元,这也使得不少博士生为了延缓毕业或深耕科研成果,选择继续留校做博士后,在李莹所处的实验室内,博士生大约9~10人,其中80%都选择了做博士后。

  提前规划方向,减少试错成本

  但需要面对的现实是,在两三年博士后工作结束之后,这些博士后最终还是需要解决出路问题,一般根据考核等级决定是否能够留任高校,考核要求则往往与科研成果的数量和等级直接挂钩,“但出科研成果谈何容易?部分高校的博士后辞退率甚至达到了90%,有时候一个项目迟迟不出成果,可能整个项目组的博士后都要被辞退。”李莹告诉记者,“尤其是当你博士后毕业,30多岁,已经有了家庭的时候,你再去与其他研究生、博士生竞争工作岗位时,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李莹建议,大学生在进行个人选择时最好减少试错成本,根据自身条件和能力进行理性评估和合理定位,尤其是要提前制定适合的职业发展目标和规划。“我在和我的一些师弟师妹聊天时就会发现,不少人认为博士生读完之后可能会更好找工作了,但实际上人总得需要认清现实,越早规划好自己的方向越好。”

  江彬彬——三年前博士后出站

  被实验“虐”了千万遍,我初心不变

  2018年,江彬彬从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博士毕业,仅仅三年后,他就以第一作者身份在世界最权威学术期刊之一的Science上发表学术论文,成为热电材料研究方面的一名佼佼者。如今,32岁的江彬彬已经是国家“双一流”电子科技大学的博士生导师。从科研小白到博士生导师,江彬彬也曾处于崩溃的边缘,凭着对科研的热爱和付出,他终于拿到了学术圈的“长期入场券”。

  江彬彬本科就读于北京科技大学。从大学开始,他就对在实验室做实验充满好奇。“进实验室感觉挺好玩,总是有一些不知道的事情会发生。”进入大二,江彬彬参加学校的科研创新实验,老师分配了一名学长与江彬彬搭档做实验。第一次看到水热合成纳米材料,在自己的手中被调试成为花状、棒状、球状等形状,江彬彬感觉自己如同一名艺术家。事过境迁12年,他依然记得那堂实验课绚丽的画面。

  本科毕业后,江彬彬被保送到了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进行硕博连读。他开始一心“泡”在实验室。面对各种材料组成的新事物,每天做着不一样的实验,江彬彬越来越觉得自己找到了毕生所爱,新鲜感不断地让他萌生“做科研还挺有意思”的想法。

  “不时接近崩溃 也曾想放弃”

  但反转来得也快。在与科学实验度过了“蜜月期”后,数次实验失败挫伤了他继续科研的决心。“不知道研究结果是否如同推演的一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甚至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做得出来。有时候到了凌晨两三点,实验失败了,就容易处于崩溃的边缘。”

  江彬彬表示,读博期间还有许多同专业的博士也在做跟他同样的实验。“如果别人先一步把研究结果发在科研期刊上,那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份焦虑让江彬彬不敢有所松懈,甚至有一次他连续在实验室待了30多小时。

  每到这种时候,江彬彬就会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在长期的历练中,他学会了调节情绪。每当实验失败后,江彬彬会强迫自己出去找师长和同学交流情感,排遣忧愁,重新积蓄前行的动力。

  “好运会眷顾执着努力的人”

  博士毕业前一年,在接连的实验失败后,江彬彬惶恐不安,不知路在何方。2018年毕业前夕,江彬彬曾想放弃科研,到企业去做研发。多家半导体公司对这位工科博士发出了工作邀请,到企业的实验室做技术研发工作,薪酬也比留在高校高出不少。他所在研究所的50个同专业的博士,其中30多个都选择到企业研发岗。

  江彬彬也咨询过前辈。有人劝他,博士毕业之后做博士后,最后如果做不出成果来,依然要离开学术圈。但江彬彬了解到,在企业做研发虽然专业对口,但是研究的是面向市场,而不是在科学的前沿开天辟地。出于对前沿科学的热爱,江彬彬还是想“赌一把”。2018年博士毕业后,被实验“虐”了千万遍的江彬彬依然保持科研的初心,申请到了南方科技大学物理博士后的工作。

  2021年,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全球顶级学术期刊Science上发表了论文,同年还在世界顶级学术刊物Nature的子刊Nature Communications上发表了论文。在博士毕业三年后,江彬彬被电子科技大学聘为博士生导师。

  江彬彬表示,面对失败,要有继续尝试和探索的勇气。“你付出了99% 的努力后,能不能出成果,剩余的1%就交给运气了。”在江彬彬看来,运气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没有前面的付出和汗水,也不会有好结果。“实验是这样,人生亦是如此,好运会眷顾执着努力的人。”

  对于有志于科研的年轻博士生,江彬彬建议,首先要保持身心健康。“平时多锻炼身体,学会与人交流排遣忧愁。在保障身心健康的前提下,才能继续在科研路上披荆斩棘。”

  李彩霞——去年12月博士后出站

  跨专业探索不服输 持之以恒甘坐“冷板凳”

  2019年,李彩霞从北京中科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博士毕业,一心从事科学研究的她,获得导师推荐到哈工大(深圳)物理学博士后流动站从事太阳风磁流体数值建模研究。李彩霞入站以后以第一作者身份在SCI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2篇,作为项目负责人获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项和广东省基础与应用基础研究基金区域联合青年基金项目1项。读博时,李彩霞也曾彷徨,靠着不服输的劲头和甘坐“冷板凳”的耐心,今年1月博士后出站后,她成为深圳技术大学工程物理学院助理教授。

  “再坚持一会,再深挖一点。”

  2014年,获得数学学士的李彩霞被保送到中科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空间物理专业硕博连读。第一年,她与同专业的同学一起上课,学习压力较大,无暇科研。一年后,李彩霞进入中科院国家空间科学中心。然而仅仅过了半年,就面临硕士毕业或继续博士学习的决定。

  这一切对李彩霞来说太快了,她觉得自己跨专业学习空间物理,“皮毛都还没学到”,竟然马上就要硕士毕业了。而2015年,正是互联网大厂、教培行业正处于风口,超过一半的同学选择了硕士毕业进入职场。但李彩霞不愿放弃所学,最终还是踏上了进阶博士之路。

  每次遇到困难,李彩霞就会给自己打气:“前面的努力不能放弃,再坚持多一会,再往下深挖一点。”

  李彩霞坦言,读博的时候,不少人都会怀疑自己能不能顺利毕业。“对于不能如期毕业的博士,并不代表能力欠缺。”李彩霞说,有的博士在选择研究方向的时候可能就错了,越努力反而离成功越远。因此读博期间,科研引路人非常重要。

  李彩霞说自己很幸运,在读博期间,导师教她做科研,让她少走了很多弯路。科研过程如果遇到“此路不通”的情况,她会继续找导师商量对策。最多的时候,李彩霞一天能跑四五次导师办公室。

  “想起科研成果会很有成就感”

  李彩霞坦言,做科研工作者,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概念相对模糊一点。在她看来,科研工作是一项相对长期的工作,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安排每天的时间,需要不断去尝试,去调整数据模型。因为做科研就是去探索未知世界,不知道哪一路能通往成功,如果没有做好“坐冷板凳”的准备,往往难以在科研路上走远。

  博士快毕业时,李彩霞并没有找工作,刚好导师推荐她做博士后,李彩霞随即答应,她认为自己深耕专业多年,刚摸清了门道 ,不想放弃科研。

  尽管拿到了科研的“敲门砖”,但李彩霞也曾一度想过放弃。2020年,还在做博士后的她将研究结果写成一篇论文投稿到学术期刊,但是对方给了很多反馈意见。“就差把拒稿说出来了。”李彩霞随后一条条地回复了审稿意见,拟出回复意见后才找导师讨论,之后审稿人也一稿通过,最终将论文顺利发表在学术期刊上。李彩霞说,科研“虐”她千万遍,她待科研如初恋,就是因为科研成果带来的愉悦感会持续很久。即使已经过了两年,每每想起,依然觉得很有成就感。

  顾昌——今年2月博士后出站

  厚积薄发搞科研 “一定要耐得住苦”

  谈论起自己的博士后生涯,顾昌的言语里透着几许“云淡风轻”。相比其他的同学,顾昌很早就为自己规划“出站计划”:由于妻子在家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宝宝,今年2月份,在终于完成了一期博士后的科研项目之后,顾昌便选择了出站,并应聘到某个海滨城市,顺利成为大学教师。

  顾昌所从事的研究方向是畜牧方向,尽管这个研究方向在就业方面有着很可观的前景,但在保送博士之时,顾昌就决定了放弃企业选择高校:“在我读博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方向,就是想进入高校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的同时,再好好从事科研。”

  在顾昌看来,提前4~6年规划自己的博士甚至博士后生涯是格外必要的:“博士后和博士之间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博士后并非学历比博士更高的学位,它反而相当于一个短期的工作岗位,如果你最终是想进入企业,那进站做博士后的必要性就不大,甚至博士还会相对有年龄上的优势;但如果你立志于科研甚至教学,那么博士后就属于‘必要条件’。”

  “但如果决定进站成为一名博士后,就一定要耐得住苦。”在顾昌看来,博士后的两三年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相比博士期间,博士后往往可以获得更为充足的时间去积累科研成果,甚至可以拥有更多独立开展科研的机会,但这也意味着,在站内的日子是孤单而单调的。“尤其是很多博士后都成家了,还需要面对养家糊口的现实问题。”

  尽管顾昌在谈论这个过程时显得轻松,但实际上临近“出站”那一年,他也曾经历过煎熬:文章投稿不太顺利,成果无法达到考核标准,再加上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养家的担子都压在顾昌肩上。“但再苦再累,我也一直在坚持。”顾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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