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冰排在河水中解除了束缚，争先恐后地向下游奔去。此时，潜伏了一冬的鱼们身体还不够灵活，还在深水处等待水温持续回升，有钓瘾的人却按捺不住，到河边试竿了。

　　我同钓鱼的人闲聊，他们把钓鱼的故事讲给我听。这也让我想起曾经见过的一次钓鱼情景。那是有一年在故乡乌伊岭的乌云河畔，夏季，正赶上雨后涨水，浑浊的河水席卷着树枝泥土奔涌而下，平时窄窄的河面此时宽阔了许多。在村边公路旁的一个河湾处，河水打着一个个漩涡，水面浮着一层白色水沫和一些枯枝树叶。

　　村里一个姓赵的老人正蹲在那垂钓，他是个手艺较好的木匠，极爱钓鱼吃鱼，听说经常能钓到大鱼。他钓鱼很特别，钓饵不用蚯蚓也不用面食，总是随便抓个蚂蚱或小青蛙即可。那天他的钩上挂的是一个指甲般大的黑蜘蛛，既不用浮漂也不用铅坠，让那只活蜘蛛拽着鱼线在水面漂浮挣扎，他这样做，是用蜘蛛落水的假象迷惑水中的鱼。

　　接下来的事便是等待奇迹发生，然而，时间过去了近两个小时，河水不停地将那只可怜的蜘蛛冲过来冲过去，它已精疲力竭地不再拼命挣扎，听天由命地漂浮在水面上。观看者有的兴味索然地离去，有的满腹狐疑地继续陪他等待。老人仍旧气定神闲地蹲在那儿吸着旱烟，神情透出一种悠闲和自信，他像是看见水中有条大鱼并且断定它一定熬不过自己，迟早会吞下那只肥美的诱饵。

　　正当我对他的这种钓鱼手段也逐渐产生怀疑时，河水哗啦一声，蜘蛛消失了，鱼线被拉直，老人并不慌乱，他起身叉开双脚，攥紧手中那根粗糙的桦木钓竿，一紧一松地与水下的鱼较劲。我和几个观看者也凝神屏息，暗暗替他担心。老人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时，那条鱼终于力竭，被拖到浅水处捉住。

　　这是条有四五斤重的细鳞鱼，是用渔网都很难捕到的大鱼，它也许极富经验，在水下观察那个令它垂涎的美味已经很久，最后由于放松警惕，被诱惑所俘。我望着那条嘴一张一合的大鱼，心生感慨，这条大鱼经过无数的风浪考验，闯过不少生命险关，为什么会输给了钓者呢？一定是它一时发昏糊涂，眼中只看到了诱人的钓饵，忘了隐藏在饵上的钓钩，更忽略了蹲在岸边胸有成竹的垂钓者。

　　唉，鱼终究是鱼。

　　（王贵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