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点调皮,早上偶有赖床不起的时候。母亲会先把粥煮好,再轻声细语叫我“日头晒屁股啰!”催我起床洗刷吃饭上学。
心急喝不了热粥,怕滚烫的粥烫嘴,母亲会拿来两个大海碗,一只碗盛上大半碗粥,举高后倾斜,把粥徐徐倒在另一个空碗上,如此反复倒腾,粥很快就冷却了。我捜肠刮肚给它起个词,就叫“扬粥降烫”吧。每每回忆起黄晕的灯光下,母亲高举海碗“扬粥降烫”的岁月剪影,我的心就被滚烫烫的母爱融化了。
长大成人,我组建了家庭,爱人也延续了慈母的传统。每每小孩赖床晚起,爱人也会采用“扬粥降烫”的办法帮小孩备好合口的早餐。那时候,我从乡下中学调到广州工作,并非名校毕业的我,只能以勤补拙,把全副身心扑在工作上。爱人二话没说,默默承担起了操持家务、带娃教娃的重担。生性贤淑的她,不得不扮起慈母兼虎妈的角色。小孩生病了,她连夜骑单车送小孩去医院打点滴。小孩贪玩学习成绩下降了,她狠起心来藤条伺候。有一次,小孩犯错了,自个儿拿了藤条递给妈妈。那一刻,爱人哭成了泪人。
爱人罹患胃癌后,要定期去医院做放化疗和各种例行检查,我从此开启了医院、单位两头跑的奔波模式。因是打持久战,不好经常请假,我只能打时间差,早早送爱人去医院,我在八点半前赶回单位上班。为了让饱受病魔折磨、骨瘦如柴的爱人临出门前有一口不冷不烫的汤水喝,我也经常采用“扬粥降烫”的办法,把对伴侣的愧疚、疼爱、关切,化为一次次小心翼翼的“扬汤降烫”,陪伴妻子艰难走过了7年的抗癌之路。每每想起爱人喝汤时对我流露出的婴儿般依恋、感激的眼神,我愧疚的心才稍稍宽慰些。
“扬粥降烫”、“扬汤降烫”,粥水、汤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爱在轻扬的温度中悄悄蔓延……
(黄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