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鸡蛋,总觉得它在笑。我的童年,就罩在鸡蛋那一圈一圈轻俏美丽的笑影里;更明确地说,我是在鸡蛋一缕一缕似淡还浓的香气里成长的。
聪慧的母亲在经济拮据的岁月里,以一双巧手将价格低廉而营养特高的鸡蛋变出千种绚丽的面貌,让她的孩子健康地成长。
家里,日日有蛋、餐餐有蛋,然而,我们却依然百吃不厌。
早上,母亲将鸡蛋烫成半熟的状态,那蛋,看起来千娇百媚,精神抖擞;绷紧无皱褶的蛋黄胖胖圆圆的,晃荡晃荡地仿佛在呼吸;洁亮如云絮的蛋白润润滑滑的,有着丝绸般的细致。将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鸡蛋吃下肚,连脑细胞也欢喜得忍不住唱歌。
中午,母亲煮鸡蛋饭。在白米饭将熟未熟之际,倒入蛋沫,以生抽、鱼露和胡椒粉调味,快手翻搅,之后,压上盖子,焖煮一会儿,便可上桌了。密密地裹着蛋沫的饭粒,好似一盘碎金。满桌的金碧辉煌,满嘴的芳馥香气。
晚上,桌上常有煎蛋,蛋内有乾坤。洋葱煎蛋丰润轻软,清香可口。火腿煎蛋,油滋含润,醇香浓郁。其他还有番茄煎蛋、香肠煎蛋、银鱼煎蛋、鲜蚝煎蛋、茄子煎蛋、马铃薯煎蛋、奶酪煎蛋、菜脯煎蛋,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内容不同,口感不一。母亲,活脱脱就像是个魔术师啊!
家境渐佳,吃夜宵时,鸡蛋也来凑热闹。母亲的姜汁蒸蛋,鲜嫩、光灿,有致命的诱惑。夜阑人静时,捧着香滑顺溜的蒸蛋,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心里明确地知道,这是“幸福”了。
母亲做的茶叶蛋是蛋中极品,蛋壳龟裂如逢苦旱,缕缕茶香顽强地从道道裂缝泌出。我总是难以遏制地一口气吃上五六个,吃得胆固醇好似沙漠的温度一样节节上升。母亲常常分赠亲戚朋友,尝过者无不对它魂牵梦萦。
受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我成家后,蛋既是家中主食,也是副食。菜肴中常见它,甜品中也有它。当蛋香从唇齿间溢出时,我咀嚼着的,是涓涓亲情、绵绵旧情,还有源源恩情。
(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