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什么?多数人在牛奶、豆浆、面条、稀饭、馄饨、油条、面包中做着选择。而我,最爱白粥,几乎不可一日无白粥。
用青花小瓷碗盛一碗原味的白粥,就着或咸菜、或炒疏、或腐乳、或榨菜、或萝卜、或咸蛋等一到两样与白粥相得益彰的小菜,再加上馒头、油条或糕点,如郑板桥所言,“双手捧碗,缩颈啜之”,慢慢悠悠,笃笃定定,且带些声响,这热乎乎的一碗白粥,吃进肚里,人也就元气满满,感觉分外踏实,让脾胃在早晨得到最温柔的抚慰。
这样的习惯成于何时,虽说记忆不清,但至少有了三十余年的光景。在流逝的时光中,小菜可以换,唯白粥一成不变。在生活条件改善后,有一段时间,妻子不知从哪里学到的养生理论,把我的白粥换成小米粥、玉米粥、燕麦粥等,仅维持了一个星期,即遭到我的强烈抗议,只得换回白粥。过段时间,妻子仍不死心,在白粥里悄悄夹些“私货”,诸如莲子、赤豆、绿豆、薏米、百合、红枣等物,见我喝粥前皱着眉头,把这些“货色”一一捞出,弃之一旁,也就彻底死了心。只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粥中就不能掺杂一点东西?我说,白粥就是白粥,掺和了东西就不叫白粥,这是原则。至于所食之物入肚后全都混合一起,那是另一回事。类似我这样的体验,相信少数人也有。
年轻时出差,在宾馆用早餐,凡是没吃过的当地风味早餐,如抄手、米线、汤圆、羊杂汤、热干面、油泼面、裤带面、鸭血粉丝煲等,都喜欢尝一尝。待上了些年纪,但凡出差用早餐,径直奔向粥桶,舀碗白粥,外加些炒蔬、酱菜、油条、包子既简单又清爽。三十余年来,我的早餐习惯一成不变,白粥是主角,小菜是灵魂。
要说煮白粥,也不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记忆中最爽口的白粥,是小时候母亲用柴火灶熬出的白粥。锅面上漾着晶莹剔透的“汁层”,锅沿边爬着薄如蝉翼的“锅巴”,舀到碗里,喝进肚中,绵密浓稠,清香淡雅。除此之外,要数上高中时学校食堂师傅用大铁锅熬出的粥,其软糯、浓稠、润滑、清香的程度,与母亲熬出的粥,有得一比,能喝出山珍海味般的满足感,是一日嘈杂中最温暖的慰藉。
清代赵翼《檐曝杂记·白粥诗》云:“煮饭何如煮粥强,好同儿女熟商量。一升可作两升用,两日堪为六日粮。有客只须添水火,无钱不必问羹汤。莫言淡泊少滋味,淡泊之中滋味长。”是啊!一碗温润的白粥,淡泊宁静,配上酸甜苦辣咸的小菜,人生滋味尽在于此。
食物于人,是一种情怀,一种经历,也是一种回忆。白粥于我,在心目中有着无可替代、不可撼动的地位。它带给我的不啻是味蕾的绽放、半刻的安逸,更有生活的本真、原则的坚守和人生的清淡,终将成为我这个凡夫俗子永远脱离不了的宿命。
“只将食粥致神仙。”(陆游语)我爱白粥,爱它浓稠的温度。
(丁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