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祖母每年都要讲上几次。尤其是七夕，祖母讲的情节更多，细节更生动，让年少的我常常为牛郎织女的爱情生出无限的遐思。

　　讲到鹊桥相会时，常常已是夜静，凉风习习，秋虫在墙角吱吱叽叽地鸣叫，月亮在絮状云带里穿梭，院子里的梧桐树叶上，不时有露珠“啪嗒、啪嗒”地滴落。祖母说：听，这就是牛郎织女相会时，哭出来的泪珠。

　　这天，祖母会把我用橡皮筋做的短弓收起来，并一再告诉我，千万不能打鸟鹊，他们要去银河搭桥，好让可怜的牛郎织女相会。说也奇怪，七月七前后，蝉鸣蛙噪的运粮河边，蚱蜢跳跃的田间地头，别说长尾巴的花喜鹊，就是麻雀也少了许多，使人不得不相信鹊桥的真实了。

　　堂屋的东墙上，贴有一幅《鹊桥会》年画，画面已经泛黄。从祖母的故事里，我知道那个裹着蓝色头巾、披着褐色牛皮的，是牛郎；那个面如圆月、裙裾飘飘的，是织女。二人笑容满面，脚下祥云萦绕，鸟鹊飞舞。在少时听到的传说里，感觉牛郎织女是最幸运的，比起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身压塔下的白素贞、化蝶的梁山伯祝英台，真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听邻家老人讲，这天晚上坐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同桌家有两棵葡萄，在院墙西边，枝繁叶茂，只是离牛棚太近，我们不敢去，怕被那又大又凶的牛虻叮咬。后来，女生们说，坐在葡萄架下，只有女孩子才能听得见。我的兴趣也就淡了。

　　七月七，我还惦记着最爱喝的南瓜汤。这时节，秋作物大都成熟，祖母从屋后寻个老南瓜，到田地里摘一兜绿豆、刨两块红薯、扒几捧花生，再掰三五个青衣玉米，该切块的切块，该剥籽的剥籽，放进锅里煮透、煮烂，再用勺子搅匀，独特的瓜果甜味和谷物香气，立刻飘满了小院。

　　坐在庭院里，喝上一口南瓜汤，听上一段牛郎织女的故事，会让我觉得，人间也不亚于天上了。

　　（周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