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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不同

《庚子长卷》 局部 纸本设色 49×1877cm 姚涯屏

  经常有人问我青绿山水是跟谁学的。其实,我并不只画青绿,浅绛也占很大的比重,纯水墨偶尔也玩两下。我并不觉得三者之间有截断般的分野。

  印象中,在美院进修的那几年,没有专门上过青绿山水的课程。当然,如果你打定主意要临摹或创作一幅青绿山水,老师们还是会一板一眼地指导你的。

  恩师王憨山先生倒是给我示范过着色山水的画法。以先生的惯例,平素只是和我看画聊画,评讲习作。这次例外,大概是在1990年,起因是先生的小公子王鲁青。鲁青又临摹了一卷宋代的《江山秋色》图卷。《江山秋色》我也曾临过两通,都只是一色墨画过去。他这次临完,就想尝试上色。大约上了两尺左右的样子,先生叫停了,说明天上给我们看看。第二天一早,先生边准备颜料边跟我开玩笑:“小姚认真看啊,青绿山水以前的师傅不教的啊。”甫一下笔,完全不是“三矾九染”的路数,鲁青在旁边急得直跳:“爹爹,别画坏我的画啊!”慢慢地,他不跳了,心满意足地企在旁边,享受着自己的长卷在“自动”着色。这次着色示范持续了一整天,整张长卷竟然就完成了。

  毕竟过去了三十年,我再也没见过那张画,具体细节也已经记不清,估计当时就没怎么看懂。只记得那场景:几支大笔,一路点染过去,石青、石绿、赭石、花青、藤黄、墨,诸般颜色,交错纷呈。才画完的那块似乎太重了,干了以后再看,浑厚透亮,刚刚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曾想试试这种痛快淋漓的画法,可是,玩不了,玩不了,至今都只能在熟宣纸上一层层来,磨洋工。

  不只是这个我至今玩不了,先生的花鸟画和书法我也没学到。这与许多人的画风以师承为皈依不太一样。先生从来就不要求我学他。听说有这么一位老师,教学生,字必某碑,画必某线。学生有斗胆问个所以然的,他叱道:“我这么教,你就这么画!”这就悲摧了。在古代,许多人画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几张前人的好东西。跟着师傅一笔笔学,最是捷径。现在资讯发达,古今大家的作品,就算没见过原作,高清图片应该没什么问题。交通也发达,想看什么山水也问题不大。不一定要跟在师傅后面亦步亦趋,照葫芦画瓢,而忽视了其“解惑”的重要作用。

  前面讲到先生的惯例,平素只是和我看画聊画。先生曾在和我一块看一本画册时,指着一张画说:“打死我都不画,性情不同。”是什么东西打死他都不画我记不清了,“性情不同”这句我记住了。

  性情不同,自然路数不同。要求所有人都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和要求所有人都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一样,都是扼杀性情。言必某某的,往往连某某的门都没摸到。岭南有位理论家,见解过人,也画得一手好水墨。有次我和一位老先生聊到这手好水墨。老先生这么评价:“他最大的优点是并不认为只有他这样画才是好的。”这评价很高。

  所以,经常有人质疑我,说你跟王老先生这么多年,怎么一笔都不像他——我觉得他们这是在赞美我的先生,顺便也鼓励了我啊。一碗米养百样人,老师之所以有大成就,是因为他找到了适合他性情的方向并努力做到了。就算我做到了要看签名才知道作品是我的还是他的,我就想问,这算不算剽窃?   (姚涯屏)

  姚涯屏,1972年生于湖南。自幼师从王憨山先生。1994年至1997年就读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97年结业于山水研修班。现为广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广州市美术家协会理事,广州书画名家艺术促进会常务理事兼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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