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有一群志愿者从事着一份与死亡最“接近”的公益活动——临终关怀。他们利用业余时间，陪伴着素不相识的临终老人，用爱心和专业的服务，让老人们感受到最后的温暖。今年38岁的陈玉霞是赵广军志愿服务总队向阳助老分队的队长，她也是一名临终关怀志愿者。过去12年里，陈玉霞服务过多位临终老人，帮老人家处理排泄物，陪老人聊天谈心、寻医问药，甚至帮离世的老人擦洗身体，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在不少老人眼中，陈玉霞比他们的女儿还要亲，甚至还有老人要把自己的房子送给她，都被她拒绝了。陈玉霞说，临终关怀就是通过有温度的陪伴，让生命获得最后的安详和平静，这正是她工作的价值所在。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肖欢欢 实习生 吴迪诗

　　志愿者们都亲切称呼陈玉霞“霞姐”。陈玉霞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她说和老人打交道，必须要会逗老人们开心，爱笑是“基本功”。

　　为老人擦身体剪指甲

　　陈玉霞说，做临终关怀志愿者，对她来说是一个顺其自然的过程。从小在湛江的农村长大，因为她家靠近祠堂，村民经常在祠堂办丧事，她看多了也就不觉得害怕。当时她就觉得，在人临终时能送一程，也算是积福积德的事。

　　2009年，陈玉霞的母亲因为车祸意外离世，她和家人都十分悲痛。那时她就意识到，临终前的老人最需要心灵的慰藉和呵护，有必要通过科学的方法，帮助老人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并且这些人的家属也需要一定的心理抚慰。从那时起，陈玉霞就坚定了要成为一名临终关怀志愿者的念头。

　　临终关怀的服务对象通常是那些生命只剩半年以内的患病群体，比如说癌症患者。但有时，患者生命力特别强，加上医疗技术的进步，有时也可能会活两三年。陈玉霞接触的第一位服务对象是自己的邻居，刚接触时，医生说老人顶多能再活半年，更先后发了3次病危通知书，但老人家都挺过去了。

　　因为陈玉霞经常陪老人聊天，老人逢人便说“这丫头是我孙女，比我孙女还亲”。后来当这位老人在医院里去世时，他的家人专门找来陈玉霞，请她帮老人擦洗身体，并把脚指甲剪干净。“当时我才20多岁，送完老爷爷最后一程，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陈玉霞说。

　　爱与陪伴造就奇迹

　　有一次，陈玉霞到医院去看望一位晚期癌症患者。这位患有胃癌的患者身上插满了管子，那一刻陈玉霞知道，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必须想尽各种办法减轻患者的痛苦。这正是她的工作价值所在。

　　陈玉霞说，自己能和老人们打成一片的最大秘诀在于亲和力。保持微笑，是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每次为老人服务，她都会提前和家属了解患者的兴趣爱好，挑一些老人愿意聊的话题。

　　在她看来，癌症患者除了遭受身体上的痛苦之外，还面临着生活质量下降，存在心理焦虑、抑郁、恐惧等问题。而专业志愿者可以运用专业方法，帮助患者及家属预防、排解这些问题，为他们带来对抗疾病的力量。“我们都是经过专业培训后才能提供关怀服务的。志愿者在工作中会遇到脾气暴躁、悲观厌世等各种各样的老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大家都有一个原则，就是提供爱与陪伴，哪怕被骂也要忍着。”

　　在越秀区大塘街有一对陈玉霞服务了5年多时间的母子。老母亲70多岁了，患有重病，老伴很早就去世了，儿子30多岁，患有严重抑郁症。当时医院的医生找到陈玉霞，告诉她这位老母亲恐怕活不过一年半载，并且患有抑郁症的儿子也希望她能帮忙。陈玉霞接手这个服务对象后才发现，比想象的要棘手多了。这位老奶奶行动不便，上下楼梯都很艰难。老人平时也很节俭，别人给的旧衣服，都被她堆在二楼的阁楼中。而她的儿子因为太胖上不了阁楼，老奶奶就把自己的床给了儿子睡，自己睡阁楼上40厘米宽的木板床。

　　陈玉霞到老人家的第一天，就叫人来帮她把铁阁楼拆了，并给她买了两张床，还帮他们家进行了简单装修，请电工把家里有安全隐患的电线清理好。后来每次陈玉霞到老奶奶家，老奶奶就两眼放光，拉着她的手说：“阿霞，我的亲闺女来了啊。”5年间，陈玉霞不仅经常带老人到医院看病，还定期到老人家中给她做饭、聊天。“医生说她活不过半年，结果，在我们的帮助下，老人到现在还活着，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奇迹。”

　　多次婉拒老人赠房

　　陈玉霞曾陪伴很多独居老人走完最后一程，这些独居老人，有些直到临终时子女们都没能陪在身边，还有一些老人则是没有子女。“很多老人说，我比他们的儿女还亲。我听到这话就感到很暖心。其实，老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你做了些什么，对他们是否用心，他们都看在眼里。”陈玉霞坦言，由于和这些老人朝夕相处，哪怕只有几个月时间，也会和老人建立起像家人般的感情。

　　作为守护老人最后一程的“夕阳天使”，陈玉霞表示，自己的工作就是“燃烧自己，照亮老人们离去的路”。她的手机24小时不关机，老人们深夜如果来电，她都会马上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医院或者老人家中。有时她还要赶往医院帮助刚刚离世的老人擦洗身子，甚至还会去殡仪馆送老人最后一程。这些对陈玉霞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她的爱心也换来了意想不到的回报，比如不少老人就表示过，自己去世后要把房子送给陈玉霞，但对于这样的好意，陈玉霞最后都拒绝了。

　　说起和老人们在一起的往事，陈玉霞如数家珍，聊到一些细节时她也会忍不住落泪。陈玉霞曾经照料过一对80多岁的老夫妻，没有子女，两位老人身体都不好，平时也没法下楼买菜。老奶奶后来得了重病需要人照顾，了解到这一情况后，陈玉霞主动上门为老人提供服务。有时到了晚上12时以后，陈玉霞还会接到老人打来的电话。每次她都二话不说，穿上衣服就赶往老人家中。“我们志愿者打车的费用都是自己报销的。”她笑着说。

　　在两年时间内，陈玉霞对老奶奶无微不至的照料获得了高度认可，老奶奶坚持要把自己的房子送给她，但被她婉拒了。“她真的把我当她的女儿。但志愿者的初心不是为了获得回报，肯定不能要她给的房子。”

　　像这样要把房子送给陈玉霞的老人一共有4位。但陈玉霞一次都没同意。“老人有这样的举动我真的很感动。但我们志愿者的宗旨是不求回报，没有企图的爱才是真爱。”陈玉霞说。

　　“不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

　　做临终关怀志愿者12年，陈玉霞一共送走了50位老人。这些经历让她对这份工作的意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她说，老人们惧怕死亡的背后是孤独，而孤独的背后是缺乏爱与陪伴。而专业的志愿者陪伴能减轻老人对死亡的恐惧，通过有温度的陪伴，让生命获得最后的安详和平静，有尊严地离开。

　　她说，做临终关怀志愿者首先要胆大，其次要不怕脏、不怕累，再者必须要有爱心，要把老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此外还要足够细心。

　　“不要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所以在平时，就要多留意老人的心愿是什么。”陈玉霞说，平时她跟老人聊天时都很细心，会留意老人的意愿。有些老人最后的心愿可能是见自己的子女一面，也可能是想去某一个地方看看。只要条件允许，她都会尽量满足。

　　也许是看过太多离别，陈玉霞意识到，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事都是小事，这也让她学会用更乐观、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也更珍惜身边的人。她和她的爱人就是在一起做志愿者的过程中认识的，两人经常一起去做公益。“做临终关怀志愿者，没有家人的支持是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 陈玉霞说。而陈玉霞的爱人文平也表示，妻子做的事情虽然很平凡，但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很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