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开开心心地去拍荷花。到荔湾湖公园时,那里已聚起许多男女老少,架着“长枪短炮”、拿着手机,或远或近、或走或停,一门心思地赏花拍花。
隐隐约约有琴声飘来,循声寻觅——一位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正优雅地坐在岸边台阶上,面对湖中前拥后抱的荷花,悠然自得地手抚一张古琴。
拍照的人拍的是自己的心,是此时此刻的心情、是过去与未来的心境;对花弹琴的人,弹的又是什么呢?
弹的是苏东坡“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弹的是辛弃疾“而今老矣,识破关机。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弹的是“奚山作伴,云月为俦。但乐清闲,乐自在,乐优游”;弹的是纯粹、简单、自然……
琴,弹得很慢,慢得让人担心旋律会中断,但其实每一下都接得很好,流畅富有美感,只是有时手势、眼神在空中多停留了片刻。像在回忆,回忆沉淀的青春往事;像在疗愈,疗愈曾经流血流泪的伤口;像在斟酌,斟酌曲调能否捋平曾经历的坑凹;像在等待,等待花的信息、等待风来。那半湖盛开的荷花,仿佛她手中流出的音符,逐个在湖里开放、蜿蜒、跳跃、荡漾、回转。只有曾经无所畏惧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段,才知道慢的真谛和妙处。
琴,弹得很轻,轻得让人担心会勾不上弦。可每次担心都是多余的,每一次轻轻的勾弹,都让琴声在湖面、在花上多飘了一会儿,让人小心翼翼地想听、想走近、想探寻。又怕惊醒了曾经美好的梦,那个没有实现的梦;怕惊醒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卷入一场毫无意义的重启;怕惊醒了来来往往的步伐,引来热闹的围观。她在闹市里抚琴,却想让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见、听不清,留下一道大音希声的风景。
对花弹琴花不语,化作清香和风来。
这对花弹琴的女子,她弹的是眼前盛开的荷花和花一样的年龄;弹的是从她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琴音中,我们那遥远的过往、眼前的静谧、未来的希望,都像花一样灿烂盛开。 (陈启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