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都区狮岭镇的合成村,由于聚集着大大小小的皮具厂,这里也成为全市最大的临时工市场之一。这里临时工的工期往往只有一天,他们也被称为“日结工”。
随着冷空气南下,不少人穿起已经准备多时的厚棉衣,抵御着意料之内的寒冷。早上七时许,在花都区狮岭镇南航大道南与合成市场五街路口的狮岭镇零工市场,这里是日结工聚集处,不少皮具厂老板都会驱车来到这里招聘临时工。
近日,记者走近这些日结工,了解他们的故事。之所以选择“日结”,有的人是担心工资被老板压着,有的是不具备其他专业技术,而更多的则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丹
工厂每天开车招人
先看样品再“谈钱” 互相等待对方“让步”
面包车、小轿车、电动三轮车……形形色色的交通工具,都是招聘者搭载日结工前往工厂的载具。招聘五人左右的工厂,一般都会开一辆面包车,在召集齐了当天的日结工后,一起将他们送到工厂;而招聘三人左右的工厂则会开着一辆小轿车,除了作为接送日结工的交通工具,这辆车也成为“彰显”工厂实力的“广告”。
至于电动三轮车,则是一些规模较小的工厂接送日结工的交通工具,这些电动三轮车大多是工厂临时租来的,几个日结工往电动三轮车上一坐,既高效又便宜,只不过一路上他们要暴露在清晨的寒风中,多少会有些冷。
熙熙攘攘的日结工与驱车到来的工厂招聘者,看起来彼此讨论得热火朝天,而实际上,双方都在等待对方的“让步”。
一辆老式中高档轿车停在路边,顿时一群日结工簇拥了过来,有的在别人还为日结工资讨价还价时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到车上,但当了解日结工资时又悻悻然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只留下司机在车内等待其他上前询问的日结工。
记者了解到,一般情况下,大多数皮具厂招聘日结工时,招聘者会先拿着自己工厂生产的皮具包样品给日结工“参考”,而能不能做出样包那样的水平,日结工也会掂量自己的水准。有的招聘者出于对自己产品样式的“保护”,只会拿出样包的一部分——即需要手工制作的那部分工序给工人看,在确定对方有能力胜任工作后,双方才进入商讨日结工资的阶段。
由于双方对日结工资的“博弈”,往往很少会在第一时间就达成“合作”。中间存在一个等待的过程:日结工盼着这些招人的工厂失去耐心,为了不耽误工期而提高日结工资;工厂则希望这些日结工最终会迫于“生计”而接受较低的日结工资。因此,在零工市场周边,经常可以看到在车内等待工人的招聘者,以及游走在这些车辆附近的日结工。
一大早,在零工市场的路口记者看到,除了卖早餐的摊档外,一辆卖甘蔗的小货车尤为显眼。甘蔗,是这里的日结工“打发”时间的水果之一,一根一两节的甘蔗能够帮这些日结工度过近半天的等待时间。
“资深”日结工:
没有太多束缚 多年来已习惯“自由”
来自湖南的强叔已年近五十,他和妻子已经做了十多年的日结工。他回忆,过去工厂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厂里都是开着一辆大巴来这里找工人,三四十人一下子就招聘齐了,甚至由于前来招聘的工厂太多,这里的日结工都有些“供不应求”了,而且当时日结工资也比较高,一天三四百元甚至五百元都能够拿到。
而这个月,强叔只出过三次工,每次的日结工资也就在两三百元左右。“还好我老婆一个月能挣个六七千元。”他笑着说。
在路边站了一个早上,强叔颇有些疲惫地靠在一个护栏上,记者发现他的手指有些皴裂。“我之前在深圳那边待了几个月,做保安一个月有七千多元。”强叔告诉记者,但是干了几个月之后他就辞职了。当看到记者一脸的疑惑时,强叔旁边的一位朋友帮忙解释,做惯了日结工的工人想法会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根本收不住心。”
“别看他们年纪稍大的日结工这样想,年纪较小的日结工就更是这样了。”强叔这位朋友也分享了自己的经历:他此前在一家快递公司工作,每天的收入大概是180元,工作不算累,还能管两餐饭,一个月下来也有五六千元收入。“做日结工一天尽管能够做到两三百元收入,但并不是天天都能有工作,这样算下来其实快递公司的工作还是挺稳定的。但如果碰到业绩下滑需要裁员,往往像我们这些‘富余劳动力’是最先被裁掉的。所以我就只能回来做日结工了。”
相比较年纪较大的日结工,年轻人则认为当日结工更为“自由”,没有太多的束缚。强叔说,年轻的日结工相比年纪大的日结工有一定的优势,他们一般不会出现在零工市场找工作,因为有相熟工厂招聘者的联系方式,需要时直接打个电话就去工厂上班了。
对于朋友对日结工的评价,强叔在一旁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自己的感受:“我不喜欢那种时时刻刻都被管着的感觉,做日结工的话,自己喜欢做就留个微信,下次继续合作,不喜欢就再也不过去做工了。”
要工作也要生活
等不到就“先吃饭” 干累了就“缓两天”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驱散了早晨的寒气,交警也开始疏散停在路边阻碍交通的车辆,一些原本还在路边继续等待工人的招聘者将车辆慢慢驶离,而日结工们也渐渐回到路边的广场内,纷纷开始吃早餐填饱肚子。
“这边吃饭还不算贵。”强叔边吃早餐边告诉记者,在临工市场周边租住一个大单间,稍微好一点的要五六百元一个月,条件差一点的两三百元一个月的也有。正在路边吃着粽子的刘姨如今已经近六十岁,头发花白却也梳理得一丝不苟。刘姨说,她是从广西过来打工的,现在和女儿一起租住在一间月租四百元左右的单间里,两个人都做着日结工。
吃完粽子的刘姨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水壶喝了一口,尽管路上已经鲜见前来招工的车辆,但她依然站在路边等待。
“如果今天没找到工,午饭和晚饭就在外面随便对付一点,如果找到了工,下班就会去市场买点菜做一顿好的。”刘姨说,她女儿是做电脑方面的日结工,和她只会做皮具不一样,女儿可以在家里通过微信、电话去找工作。当记者问她为何不进厂打工时,刘姨说:“进厂的月工资是老板先压着的,我认识的一对夫妻就被压过两三个月的工资。”
临近中午,前来招聘工人的车辆越来越少,偶然有一两辆停在路边,马上就聚集了一群日结工前去询问,而那些对自己工作能力没什么信心的日结工则远远地看着,盘算着今天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
当天,等待了一两个小时的乔哥则计划先将自己的肚子填饱。今年四十岁的乔哥来自湖南,前几天刚从河南来到广州,采访中还不时感叹着“还是广东暖和一些”。留着平头的乔哥穿着一身单薄的运动服,手边放着一个塞得圆鼓鼓的背包,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他告诉记者,当天早上10时后他的房东才有空退房,导致他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随着路边的早餐摊陆续“替换”成快餐摊,乔哥花8元买了一份盒饭,快速地吃完后,他拿起空空的塑料碗去快餐摊打了一碗热水,慢慢喝了起来。“我已经打工差不多二十年了,年轻时也进过各种各样的工厂,但是没学会什么专业技术,到现在主要还是做一些体力活。”乔哥说,三天前刚好赶上一家快递公司招装货工,他就去做了一天的装货工,从半夜一直装到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共装了四五车货。“最重的货单个就有四五十斤。”
乔哥感叹自己现在体力有些跟不上了,装了一天货之后就已经累坏了,休息两天之后才缓了过来。
当记者问乔哥是否已经成家时,他笑了笑说,目前家里光看得见的花销就已经带给他很大压力了,他暂时没有结婚生孩子的打算。他指了指对面正在吃饭或等待招聘的日结工告诉记者:“不敢说这些日结工百分之百都没有结婚,但肯定大部分和我一样,没有来自家庭的束缚,特别是那些年轻一点的日结工。”
吃完午餐的乔哥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休息,顺便梳理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下午要不去另外一个零工市场看一看?也许那边的机会更大。他坦言,要是哪天真的找不到日结工干时,他可能会选择进厂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