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走进乡村博物馆,看见一件件实物、一张张照片,我不知不觉沉浸其中,尤其在一架风车前,听着讲解员分享的故事,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似乎又闻到了那阔别已久的稻谷香。
“木牛流马新颜改,转起轱辘斗锁开。琐屑杂尘风里去,盈颗硕粒入仓来。”小时候,父亲当过几年乡村教师,每到打风车的时候,他就会一边手摇风车扬谷子,一边念叨这首诗,还不忘叮嘱我,“没有辛勤劳作,哪来粒粒新粮,学习和种地都是一个道理。”
风车是家乡“风谷车”的通俗叫法,打风车就是手摇转轴,除去谷子里的瘪粒、尘屑等。
记忆里的家乡,山环水绕,大片肥沃的土地上种满了水稻,等沉甸甸的稻穗变得黄澄澄,家家户户都要把风车从杂物间里搬出来,擦灰除尘检修一番。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父亲踮起脚尖,将晒干的稻谷倒入风车的漏斗,母亲配合着摇动把手,饱满的谷粒经过风箱时从出粮口落下,而轻飘飘的草屑、秕谷就会从侧面的排风口飘出。通过多次手摇转轴“风力”除杂,谷粒变得越来越纯净。
父亲向我讲解风车的原理,叮嘱我一定要匀速摇动转轴,风速太快会把饱满的谷粒吹走,太慢就吹不干净秕谷。就在我弄懂原理,自信满满地转动风车时,才发现那并不简单。从风车里飘出的灰尘、草屑飞入衣领、袖筒,夹杂着汗液奇痒难耐。而且,持续摇动转轴,不一会儿手臂就酸痛不已。父亲见我左手换右手、面露难色、站立难安的样子,笑着说:“坚持住,秕谷没扬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咬紧牙关“扬”完半筐稻谷,早已汗流浃背,但看着颗颗饱满的谷粒,嗅着空气里的稻谷香,又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我考上大学那年,临行前,稻谷也快要成熟了。父亲让我帮他把风车搬到院子里,他小心地给转轴滴入机油,摇摇扇叶、拍拍漏斗,突然说:“这‘风车扬谷’可是有风骨的,你要记住了。”
我满心疑惑,风车扬谷我知道,可是风车的“风骨”,还从未听说过。
他笑着说:“风车扬谷的时候,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转动扇叶,这叫‘坚定’;风车筛选稻谷时,把虚的轻飘的都扬出去,只留下饱满的谷粒,这叫‘求实’;风车转动的时候要匀速转动,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这叫‘稳健’。”
原来,在父亲的眼里,风车不仅仅是农用工具,还蕴含了做人做事的道理。
如今,手摇风车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它见证了厚重而朴素的历史,它教会我铭记过去、珍惜现在,从容地走向未来。 (熊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