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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一点童心

  有个朋友,某天清晨起来,用空瓶子去收集植物叶子上晶莹的露珠,说想用露水泡茶。

  大家不解,朋友说,收集草叶花蕊上的露珠,不单单是收集手掌心间的一汪清水,还想要收集一分纯真和美好。他在乡间收集露水,心情极佳,他说这是给自己的生活编一个童话。我了解这位朋友,一直活得单纯而浪漫,待人真诚,老大不小了,还常和孩子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我不会给自己编童话,但会在生活中尽量保留一点童心。年少时,我没有去过北方,遥想济南城里有我的亲戚,就想骑马去山东。在脑海中,我骑着借来的马,沿古运河一路北上。也曾想过,倘若有一头毛驴,我想骑驴到洛阳,因为骑驴合古韵,蹄声“得得”,不紧不慢,消磨多个时日后,一座水墨迷离中的大城便隐约可见,然后我想在牡丹枝叶扶疏的光影里沉醉流连……

  我当然知道骑马骑驴去远方并不现实,有此念只因看古书多,觉得有趣味、有古意,且浪漫。不过,那种向往远方的冲动一直在心中。所以,我常去看火车钢轨,喜欢看火车,想着远方会有怎样的诗意。

  对我来说,钢轨是伸向远方的梯子。10岁时,我心中惦记着火车;18岁时,我第一次坐火车离开故乡;30岁时,出差在外,我也像孩童似的喜欢看火车,即使不乘车,也要找个理由到车站转转。记得有一次,我站在铁轨旁,火车隆隆驶来,当车头经过我身边的一刹那,我听到了它与空气的瞬间摩擦,那声音竟是如此神奇。我向旁人描述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

  我如此痴迷火车,有时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细想之下,大概是火车能延展我对远方的遐想,还有那澎湃动力,排山倒海的气势和无与伦比的钢铁撞击力量,与我少年时代心中的仗剑远游的侠义豪情相吻合。

  人要努力地活着,人也要有趣地活着,生活要有日常的烟火、进取的认真,也要有童心的纯粹。闲时,我会做点有情趣的事,让自己活得像个孩子,无忧无虑。

  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江南看山。山像被濡染在宣纸上的水墨画,我们与清风、树影、鸟语、花香共撑一把伞,行走在草木间,看嶙峋怪石,心被过滤掉杂质,就这么纯粹地走着,感受着。

  后来,我们在餐馆里品硕大的青灰鲢鱼头,听店家讲捉鱼的乐趣,心中便记下了鱼,打算饭后再去大自然寻鱼的踪影、鱼的气息。就和当年看火车一样,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用,只是喜欢那种来自内心的情不自禁的沉浸与遐想。

  有人笑我:“一个成人,还像小孩似的,念叨着关于看火车、看山寻鱼的淘气话,怕不是童话看多了,也不怕被笑话。”对这些话,我并无所谓,我愿童心未泯,能在心中保留一个遐想的角度,活得简单、快意与自在一些。

  长大成人后,不妨保留一点童心,这是一种心灵疗愈方式,让人减压,让心放松——这算是我的一个生活经验。我看火车,火车开得快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的原野要永远有那么一列火车在奔向前方,明白心之所向;我去寻鱼,找不找得到鱼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心中要有鱼一样的生趣,保持凌波翻腾的生命激情。

  (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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