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一般是幼时父母给起的名字。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有小名,可在我生活的小城里,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小名,即使有知道的,比如我老婆,也不会当面叫。
我叔我姑、我舅我姨都知道我的小名,可他们当面也不会叫,表示亲昵也只是去掉姓氏称呼我的大名。我的老家在鲁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年龄大的长辈或者与我年龄相仿的发小,应该都知道我的小名,可他们从来都是当面叫我大名。后来,我年纪大了,似乎把自己的小名也忘记了。
从小到大,只有两个人一直记得并且直呼我的小名。一个是我父亲,他在世时都叫我小名,哪怕到我的单位找我也这么叫,声音很直很硬,还特别响亮,叫得我唯恐我的同事听见,多不好意思啊!另一个是我母亲,一直都叫我的小名,不管人前人后,不管是当面还是在电话里,都是高门大嗓地叫,好像她老人家压根不知道我的大名,每次还叫得特别好听,带着弯儿,拖腔悠长。不知怎的,每次听到母亲叫我的小名,我都很受用,也时时提醒我还有个比较美好的小名,是母亲起的小名,是扎根在一个小村庄的小名。
现在,我有了小孙子,正在牙牙学语,我也唤着他的小名,一脸慈爱。有一次,母亲来看她的重孙子,当着小孩儿的面,脱口而出叫我的小名,我老婆听了开我的玩笑,要教小孙子叫我的小名,我急得直瞪眼,母亲见了,记住了这事。后来,我有一次回老家看她,她笑眯眯地问我:“你看你都有孙子了,俺不能再叫你的小名了,俺叫你什么好呢?”母亲其实知道我的大名,有次她硬生生地叫了一声,自己觉得很拗口,说显得不亲近,我听着也觉别扭,忙说:“您还是叫我的小名吧,我都听了快60年了,习惯了,您叫我的小名,我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是被您疼爱的孩子!”
父亲走后,我的小名如果母亲不叫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叫我的小名了,我会恋恋不舍,我的小名里,有我的年少时光,无忧无虑,是和父母亲相依相处的美好时光,而那时的他们,还多么年轻。
记得小时候母亲喜欢种植晚饭花,每年夏天,每到暮色四合、炊烟升起之时,它们红火火地开满了小院。这个时候,村子里好多和母亲一样的人,都会拖着悠长悠长的声调,叫着各自孩子的小名,呼唤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我们都曾是晚饭花开时,听到母亲声声呼唤小名跑回家吃晚饭的孩子啊!
当你老了,仍有人轻唤你熟稔的小名,你一定会感到很幸福!
(刘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