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眨,春节长假结束了。女儿一家匆匆回上海。老伴左提这右拎那,依依不舍将女儿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早点再回家啊!看车走远,老伴长长舒了一口气说,好了,终于不为“随便”头疼了!
女儿三年没回家了。每次,母女视频通话,女儿总发狠:回家要吃好多好吃的。老伴总是乐呵呵地承应,好哩好哩。
我明白,女儿想家了。
尽管,超市脚一抬就到,冰箱仍塞得满满当当。荤的,素的,咸的,甜的,应有尽有。老伴说,要趁过年,好好把女儿吃白吃胖。
知女莫若母。女儿喜欢吃的青菜牛肉、火锅、家常羹、红烧鹅,能烧都烧了。吃过了连着再吃,神仙也发腻。于是乎,心里没底了。不敢瞎烧,每天,老伴总要反反复复问:今天想吃什么?
女儿说,随便。女婿说,随便。外孙女说,随便。个个喊随便。
这不逗人玩,天底下有随便可吃吗?
老伴急归急,仍然满脸堆笑,连哄带捧:没有随便。来,想一个想一个!那苦苦哀求的样子,活像大人哄耍赖的孩童。
女儿思来想去,喃喃自语,不知老鸭汤好不好吃。
老伴听风就是雨,仿佛拾到一个欢喜团子。叫我骑电瓶车,顶着一天寒风,驮她去买老鸭。摸了几个菜市场,才好不容易找到。一问,价钱吓人,比平时贵双倍。老伴哼也没哼,二百六十元买了一只。居然,还似中大奖一样开心。
大年初二,“随便”又来了,老伴不依不饶,哄女儿半天才哄出个鸽子汤。新年头里,卖鸽子的全回家过年了。老伴背地打了十几个电话,人接人,刨根问底,终于寻到鸽场老板电话,人家不肯送,开电瓶车去又冷又远,老伴悄悄打车几十里摸到鸽场。事后,老伴也暗暗心疼,打的钱,可以买几只鸽子。我开玩笑,这般折腾,也太不随便了吧。谈这事,我们全瞒着孩子们。
都说,女儿是娇客。可我女儿自己并不娇惯。她妈这个白发火头军,整天忙上忙下,还要为个“随便”操心,也舍不得,便劝她老妈歇歇,不要一天忙到晚,遇饭吃饭,遇粥吃粥。家里人,真的随便就好。
结果天天如此,一问吃什么,“随便”就来了。老伴又只好为“随便”伤精劳神、挖空心思掏话。春节一个假期,反反复复,天天为“随便”所困所累所烦。
并非小题大做,不是庸人自扰。如此用心良苦,概因在父母爱的字典里,压根从来没有随便两字。
(陈文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