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是二十余年岛上漫步
守护,
是风雨无阻塔边瞭望
付出半生,
最是岁月鉴初心
人物档案12
黄灿明,交通运输部南海航海保障中心广州航标处视觉航标工。1988年,他受祖父及父亲的影响,进入航标行业。1999年,被调往舢舨洲工作直到今天。坚守孤岛23年,他曾先后获得“全国海事系统先进个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交通技术能手”等称号。
即将立春,此时的珠江口,温煦的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即使是在深冬,这片海域也不会让人感受到料峭的寒意。时光荏苒,黄灿明和妻子郭丽珍在舢舨洲岛上的生活又跨入一个新的年头。
岁岁常新,而海岛上总有风声:台风来临时,凄厉狂啸;平静日子里,淅淅作响。更多的时候,呼呼风声里夹杂着呜呜汽笛声。体型偏瘦、皮肤黢黑,朴实无华、不善言辞的黄灿明是一个典型的海边人:生于海边长于海边,又在江海相连的海域上工作了近半生。岁月和海风在他的脸上镌刻出皱纹,却丝毫没有模糊他日夜守护灯塔的眼眸。
20余年守护
风雨天气彻夜警醒
舢舨洲岛,一个位于珠江口和伶仃洋交汇处的孤岛,因礁的形状形似一只漂泊于海面的小舢舨而得名。1915年,在岛礁顶部,当年的广州海关为方便各国商船进入广州修建了灯塔,百余年后,这座灯塔继续发挥着航标功能,指引着进出广州的船只。
就在这座孤岛上,今年58岁的黄灿明和妻子两个人以舢舨洲为家,在这里守护灯塔、指引航船,至今已有8000多个日夜。面对记者的采访,黄灿明和妻子多少有点显得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很普通,没有什么太特别的。”
海上天气时常风云变幻,更不用说台风来袭时的狂风暴雨。“暴风雨的天气里根本没得睡,我们要时刻保持警醒,检查灯塔主灯和周围的浮标是否正常。”从业多年,惊险时刻大多就在这个时候。还在蛇口的时候,黄灿明就曾经试过,在台风天和妻子三更半夜里顶着风雨大作,开着小船,带上灯器、电池,他爬上20多米的导标更换灯器,妻子则在船上默默陪着。
四面环水的舢舨洲岛在台风来袭的时候像极了大海里的一叶浮萍,几次有名的台风都在这个岛上留下痕迹,甚至有两三次将灯塔主灯劈坏,这种紧急时刻需要黄灿明第一时间启动灯塔的辅灯,否则来往船只就会失去指引,有驶入暗礁的危险。
除了守护灯塔,黄灿明的警醒还救过人。2003年的一天,海上出现强对流,突然就黑了天。黄灿明第一时间在岛上用望远镜巡视四周,他发现附近有一艘渔船发生了侧翻。一位40多岁的渔民一只手扶着小舢舨,另一只手拿着帽子不停呼救。“别怕,我们帮你来了。”他开着水务艇出去,发现小舢舨上还有渔民的妻子。他将这对夫妻接到艇上,安全带回岛上暂住。
每一天的工作
从凌晨3时开始
更多的时候,黄灿明与妻子是默默地守在岛上。
守塔人,这份大多数人听起来有些陌生的工作,每天要做些什么?“守护灯塔,保证船只航行安全”,是黄灿明谈到最多的字眼。今天的舢舨洲灯塔已由早期的电石灯进化为采用太阳能和蓄电池一体的现代灯器。要保证灯塔每天都正常发光,背后是周而复始的琐碎工作。
“3:30,观察灯塔主灯正常,海上各浮标正常;7:00,打扫码头至灯塔外围环境卫生;8:00,拉上灯帷,擦拭灯笼内外玻璃、透镜、灯头,擦拭太阳能板;9:30,擦拭台凳,打扫室内卫生;14:30,海巡17006船停靠舢舨洲加食用水及(南沙航标管理)站的人员到灯塔测电阻;18:30,拉开灯帷,检查灯塔主灯一切正常……”翻开黄灿明的灯塔值班日志,上面记录了他每一天的工作。
“无需闹钟,每日五六点起来就先在岛上走一圈,先看看四周有无情况发生。”巡岛,是“岛主”黄灿明的重要日常工作之一。从灯塔主楼出发,走过两边砌有矮墙的曲形走道,黄灿明一路上要检查太阳能板、电雾号是否正常。从岛礁下来,穿过小小的灯塔模型广场,这里有数座世界各地著名灯塔的石制模型,还有几棵他上岛后不久就种下的芒果树。再从岛礁底下的小路走上灯塔,这个面积约2000平方米的舢舨洲岛就走了大半。
七点,迎着朝阳,夫妻俩将升国旗作为每天最重要的仪式。黄灿明换上制服,在用收音机播放的国歌声里,庄严地升起国旗。“每天7点升国旗,18点降国旗,除了台风天我们雷打不动。”黄灿明说。
中午时分,是郭丽珍的忙碌时刻。在灯塔二楼,是夫妻两人日常吃饭的餐厅。“现在日子好了,有冰箱,我们每周回沙角买一次菜,放在冰箱里。”2017年之前,舢舨洲岛上没有电也没有冰箱,夏天,早上买回来的肉,下午就会发臭。简单的午饭后,黄灿明会专门安排一些时间学习。下午一直忙到天黑时分,灯塔和浮标自动亮起,待检查完,确定一切正常,他才会坐回饭桌前,拿出值班日记记下这一天的工作。
合上值班日志,黄灿明忙碌的一天才算结束。
远望过去,
山的背后就是家
与平淡乏味又周而复始的日常相比,或许黄灿明一家四代都从事航标工作的故事更具传奇性。这也许是黄灿明20多年来从未动摇过的原因。
在舢舨洲灯塔二楼的小阳台,记者沿着黄灿明手指的方向,东边略朝北,沿岸的山丘后就是他的家乡——东莞虎门沙角。“山的背后就是家,虽然不是真的看到,但能在岛上望向家乡,就很安心。”视线再向左移,是清晰可见的虎门大桥,大桥左主桥墩处的白色灯塔就是黄灿明的爷爷黄带喜民国时候看守过30多年的金锁排灯塔,目前已停用。
小学跟着父亲维护浮标
黄灿明没有见过爷爷,但是从小跟着父亲搞浮标。1957年开始,父亲黄振威接过接力棒,一直在虎门沙角至太平的河道上维护浮标灯。黄灿明自小学四五年级便跟着父亲摇着小船去给浮标换灯器换电池,“一闪一闪的浮标有什么用呢?”童年时的黄灿明曾经这样问父亲。父亲耐心解释,一闪一闪的浮标背后确保的是船只航行安全。懵懂的孩童就这样萌生了最初的兴趣。
巧的是,那时候黄灿明也跟着爸爸上过舢舨洲岛,“当时上岛后只觉得大海茫茫,没想到自己后来和这里有这么深的缘分。”
1988年入行前,黄灿明曾经跑过运输,运输虽然有时候收入不错,但收入不太稳定。“正好单位当时招人,问了爸爸,就去报名。”在广州培训3个月后他被分配去了蛇口,另一位工人则分去赤湾。在蛇口港口,黄灿明专门维护航标,晚上带上望远镜时刻留意航标是否出现问题。“不论刮风下雨,一旦发现浮标熄灭,就要马上复亮,确保大船顺利入港。”
1999年,黄灿明接受安排,来到舢舨洲岛。第一次上岛时,带着全家大小。小女儿当时很害怕,没两天就先出了岛。儿子黄登科倒是跟着他一起在岛上住了一段时间。儿子也是从小跟着黄灿明搞航标,中学时候就说过自己也想当航标工。黄灿明担心他吃不了苦,“当航标工很辛苦,要出海会晕船、要离家,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吗?”儿子说:“我不怕,你能干我也能干。”
2007年,黄登科顺利通过招考,成为航标世家的第四代航标工。对于儿子的选择,黄灿明夫妇只有支持,正如当年父亲支持自己那样。“我只是常常叮嘱他做什么都要有责任心,这份工作责任心最重要。”
曾经没蜡烛没淡水,
如今有电视有冰箱有网络
调往舢舨洲之前,黄灿明也知道这是个孤岛,条件要比蛇口艰苦。接到调令后,他没有太多犹豫,马上和妻子收拾东西回到沙角家中。几天之后就和家人一起来到舢舨洲岛。
但第一次一家人上岛的时候,条件比预想的要艰苦很多:岛上没有蜡烛、火油,没有床板、厕所,没有淡水、码头,蛇虫众多、草木丛生,疯长的野草野树将走廊遮掩得密密实实。
两岸灯火日渐繁华
夫妻俩也渐渐老了
最初被调往舢舨洲岛时,黄灿明还有几个同事同在岛上,后来内退的内退,调动的调动,渐渐只剩下黄灿明一个人。半年后,经单位同意,妻子也有了合同工的身份。日升月落,夫妻两个见证了舢舨洲岛的变化:2000年,舢舨洲灯塔建登陆码头及引桥工程竣工;同年6月,塔身维修翻新;2003年后,岛上开始有淡水供应,每个月8吨;2014年可以收看电视;2015年以后有了智能手机;2017年安上太阳能板之后岛上才有冰箱……
岛上的生活枯燥乏味,两人基本随着自然节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前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郭丽珍说,“现在好了,可以每天和外孙女视频电话,可以同大家一起分享岛上的生活。”
两人回家也方便了。黄灿明告诉记者,以前在蛇口的时候回一次家起码要一个半小时,现在乘快艇只需20多分钟。交通方便了,岛上往来的人也多了,“以前一个月顶多两三天有人上岛,现在多的时候每周都有两三天有人来”。
舢舨洲岛西侧和龙穴岛隔水相望。多年的变化他们也尽收眼底,眼见石头、滩涂变身造船厂,珠江两岸灯火日渐繁荣。在此之间,他们也渐渐老去,黄灿明因风湿常年需要贴艾贴才能缓解,郭丽珍因滑膜炎两只脚都做过微创手术。对于家人,黄灿明自觉多有亏欠,“还有两年多就退休了,退休之后尽量多陪陪家人,弥补从前错失的时光。”
寻常一日
3:30
观察灯塔主灯,
观察海上浮标。
7:00
升国旗,打扫码
头至灯塔外围。
8:00
拉上灯帷,擦拭灯笼玻璃、透镜、灯头,擦拭太阳能板。
9:30
擦拭台凳,打扫室内卫生。
14:30
海巡17006船停靠舢舨洲加食用水,南沙航标管理站的人员到灯塔测电阻。
18:00
降国旗。
18:30
拉开灯帷,检查灯塔主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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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持:王晓云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徐雯雯 申卉
图、视频/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李波 视频剪辑/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罗知锋
片头制作/广州日报全媒体编辑郭俊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