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肖欢欢、张丹

　　家住林芝市波密县的藏族青年吉珠最近很开心，他专门把母亲带到拉萨玩了几天，母亲60多岁了还从未去过拉萨。这要在以前，对于当货车司机、每个月5000元收入的吉珠来说有点“奢侈”。

　　两年前，吉珠参加了广东省援藏工作队波密工作组组织开展的建筑工人培训，掌握了建筑技术后，经过两年打拼，他成立了一支建筑工程队，自己成了老板。随着川藏铁路在林芝地区的施工全面展开以及当地农牧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吉珠的建筑工程队不愁没活干，如今他每个月能有2万元以上的收入。

　　三年来，随着广东第九批援藏工作队波密工作组开展农牧民建筑工人技能提升行动，推动人才帮扶模式由“输血式”向“造血式”转变，一批批“高原工匠”涌现出来，当地农牧民也吃上了“手艺饭”。

　　山村里盖起小别墅

　　高龄老人享一对一医疗服务

　　吉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曾经在他眼中，就业、技能培训这些都是陌生的概念。“我们当地农牧民没有什么培训技能和找工作的概念，养牦牛，上山挖山货就是我们农牧民的技能，也是我们的工作。”他笑着说。

　　吉珠的老家波密县倾多镇有世界最大的野生桃花谷。波密县城这些年发展很快，吉珠也离开了家乡来到县城发展。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都有很多游客到波密旅游，观赏桃花。在村里有平地的地方，这些年也开起了民宿和客栈，这些客栈还可以售卖高原土特产，比如灵芝、天麻、羊肚菌、牦牛肉等。

　　在倾多镇茂密的山林中间，坐落着一座两层高的藏式别墅，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白皑皑的雪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仙境。这座小别墅通水、通电、通网，前些年，相关部门专门在崇山峻岭中架设了几座基站，现在即使在房间的角落里打电话信号也很好。吉珠告诉记者，这样一套房子，自己只出20多万元就建成了。

　　吉珠的母亲每年可以领取牧民补贴和护林补贴等各种补贴3万元，生活在村里开销也少，吉珠和姐姐在城里无需过多操心老人的生活。如今村里医院、学校和各种保障设施一应俱全，对于村中的高龄老人，还有医务人员一对一包干服务，有什么情况只要打一个电话，医生就会上门服务。

　　本地建筑工供不应求

　　他想为村里建漂亮房子

　　吉珠所在的小山村距离林芝不算远，但直到波密工作组到来之前，他所在的村子依然较为偏僻，整个乡镇都只有一个小卖部，只有几座平房。由于山路崎岖，从村里去一趟林芝都要一整天，到外面进货十分困难。有时外面运到村里的物资，光是在山脚下的仓库里都要存放一两个月。冬天大雪封山，每年7~9月又经常因为降雨出现泥石流，巨石把路堵了也是常有的事。“每年汛期或冬天大雪封山的时候，我们有几个月不能出去，都靠吃热水泡糌粑，喝酥油茶。”

　　在吉珠记忆中，过去除了上山采灵芝和放牦牛，村里的农牧民几乎没有其他收入来源。这几年，当地发展旅游业让农牧民致富的速度明显加快。他告诉记者，旅游业有很明显的季节性。每年3月到10月是旅游旺季，随后天气就会转冷，每年10月到次年3月这段时间，农牧民相对清闲，收入也就减少。

　　“波密本地的农牧民很少有从事建筑行业或者在建筑行业中担任大工的，他们做的更多的职业是司机，跑运输拉物资，或者开土特产店卖高原特产。”吉珠坦言，他从来没考虑过还能从事除了货车司机之外的职业。

　　“我想学习一技之长，所以就报名参加了建筑工人技能培训班。”吉珠告诉记者，“建筑工人在波密是香饽饽，目前活跃在波密县的建筑工人中90%以上都是来自四川或重庆等地。波密县最高海拔处超过6000米，海拔较低处也有2700米，外地建筑工人进入波密县工作不仅路途遥远，也很难适应当地的高原环境。”由于用工需求激增，波密县的建筑工人工资已经快速飙升，现在，小工已经由5年前的100元每天上涨到200元~250元/天，大工已经上涨到700元~800元/天，建筑工人还是供不应求。

　　建筑工人难招，波密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四级主任科员高学也深有同感。有一次，有个工程需要上百名建筑工人，大工每天800元，小工一天300元，却怎么也招不到人。所以，在波密本地培养一批高水平的建筑工人已经非常迫切。

　　“过去这3年，援藏工作组一直在大力发展技工教育，我们想在农牧民中培养出一批高水平的‘高原工匠’。”高学介绍，3年下来，广州一共为波密培养了超过1000名建筑技工人才。

　　参加建筑工人技能培训后，如今的吉珠一年四季都没有“淡季”。他表示，自己的初衷就是想为村里建几座漂亮房子，修几条路。

　　“出师”后成立工程队

　　承接项目的电话每天响不停

　　吉珠说，他的建筑技术就是由来自广州的“大师傅”教的。两年前，恰逢波密工作组在波密开展建筑工人技能提升工程，免费对当地农牧民进行建筑工种技能培训。吉珠跟随培训老师进行了包括抹灰、砌筑、镶贴等工种的一系列培训；后来他觉得自己还没完全掌握，又找到培训老师，希望能为自己“开小灶”。最终，两位老师又为他和另外两位学员进行了额外的水电安装技能培训，并进行了实操训练。就这样，经过这些培训，吉珠总算“出师”了。

　　看到吉珠学建筑技术挺有天赋，有几个老乡给他提议：“要不你成立一个建筑工程队，我们跟着你干。”

　　吉珠翻出一份打印文件向记者展示，从2020年开始，为加大对农牧民转移就业的政策支持，西藏自治区住建部门配合自治区发改委、扶贫办印发了《关于农牧民施工企业参与政府投资基建项目建设的意见》，明确对政府投资400万元以下的基建项目，原则上全部交由农牧民施工队承建。“只要掌握了这门手艺，大家跟着我都有饭吃，都有好日子过。” 吉珠说。

　　“我现在能当上老板，也多亏了几位老乡给我壮胆。”吉珠笑着说。经过半年的摸索，如今，吉珠已经在当地成立了一家建筑工程队，像当地居民家建房、建筑外墙施工等工程他都可以承接。为了扩大业务范围，吉珠还和几位当地农牧民一起合资买了两台钩机，一台搅拌机，一辆运输车。“我应该是村里第一个当建筑工程队老板的。”吉珠自豪地说。靠着这门手艺，他现在每个月的收入都稳定在2万元以上。记者采访时，吉珠的电话响个不停，有时手机微信群里也不时会有工程信息发过来给他。经常到了晚上12时，他还在布置第二天工程方面的事。但不管多忙，每隔一天，吉珠都要和家中的母亲视频聊天。

　　“手艺饭”甜到农牧民心坎里

　　他想带领更多乡亲一起致富

　　吉珠表示，能吃上“手艺饭”也多亏了波密工作组。据了解，农牧民就业技能提升一直是波密工作组在“十四五”期间重点攻克的难点。从2020年开始，波密工作组已经连续3年为当地培训建筑工人，建筑工人技能提升工程已经成为波密县培养现代技工的一个品牌工程，深受农牧民欢迎，这碗“手艺饭”甜到了农牧民的心坎里。

　　如今像建筑工人培训这样的技能培训班，当地基本上每季度都会开展一次。2021年10月在波密县举办的首届农牧民建筑工人实训帮扶活动上，来自广州的建筑专家将钢筋、抹灰、砌筑、镶贴等核心建筑技能，手把手传授给在场的约100名农牧民学员。

　　为确保学习培训效果，波密工作组还组织人力将课程翻译成藏语，形成汉藏双语培训教材《建筑产业工人职业技能实训教材》。这本160页的双语教材图文并茂地介绍了钢筋、抹灰、砌筑、镶贴等基础技能，涵盖多个应用场景。

　　吉珠没想到，自己能闯荡出这么大名堂。当他第一个月拿到2万元工资时，他花了4000元给母亲买了一台智能手机。当他把手机塞到母亲手上时，分明见到泪花在母亲的眼中打转。吉珠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吉珠的故事仍在书写中。他带领着建筑工人们把生意越做越大，他本人也经常穿梭于林芝市区和波密县城。在他看来，川藏铁路建设后会给波密带来很多工程项目，对本地建筑工人需求量非常大，工程队在今后几年发展势头都会很迅猛。

　　“现在这么好的日子，我要活得久一些。” 吉珠的母亲时常念叨着这句话，而且逢人便说“我儿子在城里当老板了”。

　　经过建筑工人技能培训后，广州的“师傅”们鼓励吉珠考取建筑工程师资格证，这让吉珠深受鼓舞。“我真没想到我能有这么大能耐，要是真成了工程师，我将来可以跟孩子说，爸爸也是个有学问的人。”吉珠也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就是能把工程队的规模扩大到50人以上，带领更多乡亲们一起致富。“我一个人富了不算富，大家一起日子富了才叫富。”

　　人才帮扶向“造血式”转变

　　为当地培养更多“高原工匠”

　　吉珠的致富故事，是波密工作组“技工援藏”的一个缩影。这几年，看着一批批像吉珠这样的农牧民通过掌握一技之长富起来了，高学由衷地开心。在他看来，当地要发展离不开人才培养，培训建筑工人就是一个抓手。而随着川藏铁路施工，未来将有5万“铁路大军”涌入林芝市，这也将带动波密县的城市建设。“波密县的建筑工人队伍建设已经变得非常迫切。我们准备把技工教育作为一项促进农牧民职业技能提升和致富增收的民生工程和民心工程。”高学说。

　　在高学看来，广州技工教育发达，人才优势明显，可以帮助波密县在短期内培养一大批高水平技工人才。以建筑技工人才为例，现在的课程还集中在建筑工程方面，更高阶的室内装修设计方面的人才也十分稀缺，室内装修设计和景观设计对受训者的要求更高，但培训出来的人才收入也会更高。“我们正在考虑接下来将室内装修设计师作为一个新的技工培训方向。”

　　在高学看来，通过“造血式”人才帮扶，当地农牧民中将涌现出更多“高原工匠”，未来几年，林芝将成为西藏技工教育发展先行区和“高原工匠”培育示范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