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题材长篇小说创作的文学性新标杆”“史诗性作品并非一定得有很长的篇幅。认为史诗型写作必须无限度地拉长篇幅,这其实是一个误解”“这是在文体上的突破,这种革命性和创新性很突出”“作者创造了一种新文体”……6月26日,在“长征解密与文本解码——《乌江引》广州研讨分享活动”在广州图书馆举行。茅盾文学奖得主刘斯奋和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等十多位专家学者围绕《乌江引》的文体展开热烈讨论。
专家们一致认为,这部“伟大长征精神崭新书写”之作具有重要文学价值。《乌江引》既是长征密电全新解密,也是史诗叙事的文体创新。作为打破纪实与虚构界限的小说力作,这部作品在主题、结构、叙事、人称和语言诸方面的现代性探索弥足称道。这是一部能够真正走向读者的可读性很强的作品,也将是一部具有长久艺术生命力的文学精品。就叙事艺术和美学品质而言,这个文本也是“中国故事的国际表达”。这样的文本创新亦可给更多写作者以有益的启示。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吴波
在本次研讨分享活动中,与会专家从文学原创性方面对这部“长征解密”之作进行了“文本解码”。此次研讨分享活动由广东省作家协会、中共广州市委宣传部、广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主办,广东省出版集团、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花城出版社、广州购书中心承办,广州市文联、广州图书馆协办。
“史诗般的庄重”是一种更高级的形式感
专家们认为,长篇小说的现代性,是一种艺术形式上更为讲究的、更为高级的呈现。就《乌江引》这部作品而言,就是这种“史诗般的庄重”,是一种“更高级的形式感”。
广州市文学评论家协会主席申霞艳教授说,“史实与虚构之间的博弈,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而这种博弈本身就构成一种巨大的张力。庞贝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以自己的小说智慧复活了一个智慧的群体。”“《乌江引》这个叙事有一种特别的庄重感,而这也是一种对于历史的温情记忆,一种动人心弦的力量,比如作品最后的那几行诗句。对于当今读者来说,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感受。”
虚实相生中建构现代革命叙述的技术美学
暨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张丽军认为,《乌江引》是“当代红色革命新琴曲”,其创新性价值在于作者重新阐释历史,建构历史,作品由此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作者打破单一叙述模式,以新颖的故事结构使虚构与纪实有机融合,在一种虚实相生的变奏中建构现代革命叙述的技术美学。
“《乌江引》具有非凡的语言调性与作品结构,这使得作品能够更加逼近历史真相,并探索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第一部《速写》是一种压抑的、残酷的风格。我在初读的时候会觉得人物不够突出,场面描写过于克制隐忍,主线情节迟迟没有出现。读到第二部《侧影》,我开始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庞贝的抒情描写相当克制,小说语言的调性把握,以及总体风格与隐蔽战场中的无名英雄气质息息相关,丝丝相扣。神秘、诡异、隐忍、克制、秘不可宣,悄然而至,静默状态的背后是兵戈铁马,这种反差构成巨大的张力。”
在广东财经大学教授江冰看来,《乌江引》的诗意和抒情也不是我们常见的传统写法,而是富有质感的大量细节的重返历史现场,强烈的感受扑面而来。譬如过草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江引》的描写可谓是再现这个经典场景的“巅峰之作”。
“记忆与身份”也是这部复调叙事小说的一个现代主题
作为红色题材长篇小说创作,这部作品确立了一种文学性新标杆。在这次广州研讨分享活动中,来自各大高校的文学教授也深度阐释了《乌江引》的主题意蕴,这是超乎密码情报战之外的另一个很有意味的现代主题:关于记忆与身份。
庞贝《乌江引》的第二部《侧影》是今人的追怀之旅,打捞记忆的碎片,仿佛也是一场梦幻之旅。这个叙事过程蕴含着作者对记忆伦理问题的关切。事实上,“记忆与身份”也是这部复调叙事小说的一个现代主题。
刘斯奋:
写法、结构、表现方法都很新鲜
刘斯奋表示,读了这本书有几点感想:
第一,这本书首先给我的印象非常新,它在写法上、结构上、表现方法上都显示一种很新鲜的,是我们以前看其他小说没有的经验。创新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也是困扰艺术家的问题。
庞贝,他不仅仅是一个作家,他对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修养。你看他几个作品,当年的《无尽藏》,就是根据中国古画《韩熙载夜宴图》琢磨出很多当时的历史、故事,这又体现了他古典文化的修养。
第二, 长征毫无疑问是人类的伟大史诗,但史诗怎么写?很多人的想法是跨度很大,时间要拉得很长,把整段历史写出来,一般来说史诗都是这样考虑的。但是他这本书只有21万字,这21万字里面怎么把长征写出来?这就考验人了,他的办法就是把长征的过程用中央二局这么一个破译小组作为一个点,把那些革命先辈的努力、行动都收集在二局这么一个小点上,从这个小点扩展出去,把强渡乌江这么复杂、激烈的斗争都收到这一个点上,这种写法我想是中国传统的写法。
中国传统有两首诗,一首诗是杜牧的《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把赤壁之争这么一段历史,这么一个战争风云就收拢到一个江边小断戟里面去了,但是却产生了强烈的辐射,具有史诗的品格。又比如说另外一首诗是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首诗把世事沧桑收拢到一只小燕子的形象里面,结果会产生极大的艺术效果,使只有7句28个字的诗有着史诗的品格。我想,《乌江引》也是用了这个办法,把这段战争风云收拢到二局这几个人身上,通过这几个人来反映这段历史,既赢得了创作需要的艺术运作空间,又反映了这段时间,所以就使这本书带有史诗的品格。
第三,是它的语言。白话文毕竟只有100多年的历史,它并没有成熟,特别现在又是互联网时代了,各种各样的人都出来说话了,低俗化、粗鄙化的东西都出来了,所以白话文发展到现在还需要有一个雅化的过程,审美方面要提升到古文那样的水平,我们的白话文才叫成熟。
庞贝,他本身有古文的根底,又有外文的根底,又有现代语的根底,所以这本书的语言很有特色,这几种修养都体现在里面。它不是简单的白话文,他能模仿那段历史那些人的讲话、对话等,所以他在推动白话文雅化方面也有值得我们重视的成果。
谢有顺:
虚实结合巧妙写出人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谢有顺表示:这部小说我比较早就读了,后来也参加过评奖评审,做了重读,说实话,它确实是给我留下印象很深的一部作品。
读完《乌江引》后,我首先感觉庞贝在做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因为他所面对的那些史实是不能虚构的,这些人物是真实的,甚至这些人物所参与的历史事件也是有据可查的。
你要把一个不能虚构的东西虚构化,写成小说,这本身有着巨大的难度。如果它写的是纪实文学,可能是另外一种写法,但是要在纪实和虚构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我觉得这有很大的难度,所以我首先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写的题目。但是庞贝出于特殊的际遇,他找到了二局破译这个非常隐秘但是现在也蛮热的角度、题材来进入,我觉得这是他这部作品能成功的一个原因,就是角度的选取。
由这个角度的选取我也在想,这一类的小说要想写得好,或者说《乌江引》为什么写得好,有这么大的一个反响?这也关乎当代小说一些基本的写法,我觉得庞贝可能回答了一些很重要的问题。
《乌江引》成功的重要原因,首先是他做案头工作,做资料调查、田野调查、后人的访问,这种案头工作我觉得为这部小说打下了非常坚实的物质基础。
第二就是实证精神。每一步叙事的推进和行军的路线是缝合在一块的。这个缝合方式里面需要有我刚才讲的这种资料、史料依据,但是也要有实证精神。战争既有意志,也有专业,我觉得像《乌江引》这样的作品能补上这样专业的一块。
第三,我觉得这部小说写出了人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这部小说选择了纪实、虚构这两条线,其实也是为自己腾挪一些文学想象的空间。我刚才讲了,历史有其人,尤其是这些革命功勋人士可虚构的空间是很小的,或者说他的个性,他的内心可腾挪的空间也是有限的,但是我觉得庞贝择取了一个很好的角度。《速写》以外的部分、《侧影》这个部分其实是虚构性的,也设置了一些人物,以这些内容作为参照,为人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拓展了空间。因为你要把人写得丰富、复杂,就必然要有冲突。小说最核心的使命就是冲突,没有冲突就没有办法写成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