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岁来到广州求学,章以武教授坚持记录广州风情、书写岭南故事,在广州这片土地汲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笔耕不辍地创作出《雅马哈鱼档》《南国有佳人》《情暖珠江》等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雅马哈鱼档》是章以武教授敏锐捕捉时代浪潮,观察改革开放后的社会变化,紧贴人民群众生活,歌颂小人物实现自我价值创造出美好生活的故事。
6 月 22 日下午,“为岭南而书 为时代放歌”——作家章以武创作分享会在省委党校黄华园书屋举行。分享会结束后,章以武接受了本报独家专访。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吴波
图、视频/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王维宣
其人
用真爱为岭南而书 为时代和人民放歌
章以武,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广州市作家协会原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第二届广东文艺终身成就奖及广州突出贡献文艺家称号。
章以武教授被戏称为广州文坛“吉祥三宝”之一(指的是黄树森、范汉生、章以武)。章以武是教授出身,成名于小说与影视创作,一出《雅马哈鱼档》,当年风靡大江南北,且泽被绵长,乃至直到今天不管走到哪里,一提起他的“当年勇”,总会有人作恍然大悟佩服仰慕状。
章以武告诉记者,1957年,他转学至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广州这片新天地,他才思泉涌,且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热门题材,又废寝忘食地阅读中外名著,终日沉醉于他的艺术构思中,相继在《广州日报》《作品》等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
谈及走上文学之路的话题,他告诉记者:感恩广州。我在华师大中文系时就喜欢文学创作,得益于李育中教授、关振东老师的鼓励、支持和教诲。大学时,在华师教工住宅区独行,见到了教外国文学的李育中教授,他曾是杜聿明将军的英文秘书,写出了极具文献价值的20万字的《缅甸远征记》。李老师跟我聊他在夏衍主办的《救亡日报》任社论委员的趣事,谈欧阳山、秦牧等名家名作。半个多小时了,我起身告辞,李老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章以武,等一会,你坐下。”他走进里间,端来了浅浅一碗腊味饭,碗里有一根香喷喷的腊肠:“吃一点,不多,只能给你一根腊肠,是我妹妹从香港寄来的。”我含泪,感动地端起碗来吃了下去。
章以武生于江南,久沐其地独特的人文气息;及长负笈大西北,对黄土地有着深厚的情谊;后居于广州,深谙岭南风物民情。丰富的阅历为章先生日后的文学创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也锻造了他敏锐的目光和勇于大胆尝试的个性。
广州市委宣传部相关领导评价章以武老师是“心里有火、眼里有光、脚上有泥土、笔下有乾坤”的“80后少年”,用文字勾勒了广州的“清明上河图”,其作品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三者有机结合,用不竭的真爱为岭南而书,为时代放歌,对人民有真爱、对生活有真爱、对创作有真爱,是践行人民文艺观的典范。
其言
我没有时间老,我还要写点东西
广州日报:今天您与大家分享的主题为“为岭南而书 为时代放歌”,作为新时代的作家,应该怎样记录伟大的时代,为时代放歌呢?
章以武:回顾自己40年的创作实践,我坚守以文学形式记录大时代,反映社会进步,展示广东改革开放以来所发生的动人的中国故事。我一共写了近300万字的文学作品。电影两部,电视连续剧四部,五幕话剧一个,长篇小说一部,中篇小说三部,报告文学一部,还有几十篇短篇小说、散文、文学评论。主要作品全写在时代的节点上。这些作品全都搬上银幕、荧屏、舞台和出版。这些作品无一不是反映南粤大地的儿女,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如何圆中国梦的。
20世纪80年代初,我写的中篇小说《雅马哈鱼档》;20世纪90年代,我写了长篇小说《南国有佳人》;21世纪初,我写了电视连续剧《情暖珠江》,我是第一编剧,展示了洗脚上田的农民企业家转换观念“精神换血”的历程以及他们与时俱进的襟怀。
近年,我写了电影剧本《小蛮腰》,揭示广州青年创业路上的艰辛与情怀。这四个作品,无非是想证明,记录伟大的时代,为时代放歌,这对一个有责任心、有使命感的作家来说是何等重要。
广州日报:作为一个作家,应该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广州故事呢?
章以武:我觉得作家要当好一名合格的故事员,讲好新时代的中国故事,一定要主动地热烈地快乐地拥抱正在发生着的新生活。作为一个作家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广东故事?面向生活,深入生活,迈开大步,走进火热的人民生活中去,对作家来说就如同空气与阳光。丰富的沸腾的生活,永远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聚宝盆”。我时时告诫自己:人下去了,切不可做旁观者、猎奇者,心也要下去,与一线的劳动者、开拓者“相见欢”,让自己的情感燃烧起来。只有这样,创作的灵感、创作的想象力才会迸发,笔底下才会生花。
说两个细节。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我经常在珠三角体验生活。有一次,在顺德,一位乡镇企业家请我吃夜宵,他手拿一瓶洋酒说:“教授,你有文凭,我有酒瓶,文凭加酒瓶就是高水平!”我听了十分震撼,思忖了老半天。还有一次,我在中山采访一家农户,主人的大客厅里放着一架簇新的钢琴。我说:“你会弹钢琴?”他说:“我只会抹钢琴盖上的灰。”我说:“你老婆会弹?”他说:“我老婆会砌四方城(打麻将)。”我说:“你孩子会?”他摇摇头:“女儿在广州读大学。”我说:“那你买钢琴做什么?”他笑答:“附庸风雅!”这位富起来的农民的话,使我思绪万千!这几位讲话的朋友,他们的身后都有着珍珠美玉般的故事啊,这些都是来自生活的金矿!
广州日报:现在回头来看,您创作《雅马哈鱼档》的初衷是什么?为啥不写菜档、肉档?
章以武:写作的初衷是:怎样才能以一种艺术而形象的方式,展现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广州人是如何在商品经济的波峰浪谷中拼搏闯荡的,又是如何转换观念实现“精神换血”的。有一天,在买鱼的途中,遇到一个经营个体鱼档的年轻人。对方笑眯眯地对他说:“你别小看我这个‘水湿湿’的小木箱,里面装的都是卖鱼得来的钱哟!谁打劫它就好比打劫银行。”那个年轻人对于劳动致富的坦然和自豪感,令我为之一震。许多来自生活的动人细节在心中发酵,创作出6000字的短篇小说《雅马哈鱼档》,后来又与黄锦鸿合作,将之扩写为中篇小说。
为什么要写鱼档呢?因为鱼有很多吉祥寓意,有画面、有动感:20世纪80年代初,广州得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率先开放了蔬菜、水果、鱼鲜市场,市民不用鱼票肉票也能购买鱼、肉。我看来是一个富有深意的信号:“鱼代表着广州人的草根精神,广州的老百姓能吃到生猛的鱼,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就是改革开放的政策利好落实到千家万户的体现。”
广州日报:在您80余高龄之际,我们看见您还在出版新书《风一样开阔的男人》,该书在年轻人中反响很好,未来,在创作上有何打算?
章以武:我希望能继续写下去,我刚刚完成电影剧本《爱的结构》及获得国家电影局通过的《我们的肖姐》,目前正在筹拍中。
对作家来说,需要精益求精、永攀高峰的工匠精神。我深感,文学创作是个体的劳动,要忍得寂寞,拒绝诱惑,心无旁骛地钻进去才行。当一名合格的作家,要全身心地投入,书写新时代的创业史,书写在新时代里所发生的感人肺腑的中国故事,把文章做在伟大时代的节点上。宁要夜明珠一颗,不要土豆十担。这样,离“高峰”就不远了。生逢这么美好的时代,我没有时间老,我还要写点东西,还要做春天的梦,这是多么令人心花怒放的事!
其文
印刻“老广”的市井风情
《雅马哈鱼档》几乎成为章以武的标签,实际上他还有很多作品值得我们关注。20世纪80年代以来,章以武先生以“书记员”的身份,“潜入”广州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地,潜入广味十足的日常生活中,书写了反映时代潮流、折射中国南方社会生活的作品《雅马哈鱼档》《南国有佳人》《太老》等。
阅读过这些作品的读者,不会忘记章教授文字的张力:广州故事、广州人物、广州街景、广州方言……印刻出广州的市民生活、城市风情和文化品位。那个年代,在许多人仍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个体户”的时候,章以武创作了一大批反映个体户和民营企业家的奋斗历程、精神面貌和情感世界的作品。这些作品,凸显广州人在改革开放的风口浪尖上敢为人先,以“生猛”之姿引领全国生活的潮流。
《雅马哈鱼档》上映后红遍大江南北,好评如潮。1984年11月,在北京举行的电影艺术研讨会上,专门放映了这部影片。著名表演艺术家张瑞芳风趣地说:“卖鱼可以卖得这么有意思,我都能闻到鱼腥味了!”北京大学的学生观影后,高呼:“广州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部电影参加了1984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被誉为广东改革开放的第一张名片。
采访手记
讴歌广州 追随时代 永葆年轻
在朋友圈里提到章以武,大家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的就是《雅马哈鱼档》。最近有两部根据其作品《爱的结构》及《我们的肖姐》改编的电影正在筹拍中,同样成为热议话题,都在期待《雅马哈鱼档》热潮再现。
本报记者连续多年跟踪采访章教授,这次采访他有点感冒,见面就抱怨说:“刚刚出版的散文集《风一样开阔的男人》,市面上出现盗版书,竟有非精装本出售(软封面)。让人啼笑皆非!”
18岁写到85岁,章老师的作品一直受到市场及读者的欢迎,这是有原因的。他始终怀抱巨大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热情讴歌改革开放以来出现的新生事物,鼓励年轻一代大胆投身时代洪流,章以武老师将改革开放的前沿生活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在追随时代这方面,始终保持年轻的心态。正如作家熊育群所言:他有一颗非常年轻的心,保持思想的活力。
与此同时,长期扎根广州,深入洞悉市井民情,使这些作品无一例外地带有鲜明而浓郁的“广味”,读来亲切自然,回味无穷。章教授说,“我虽然出生在长三角,14岁离家,主要成长却是在南国这边。”这么多年,他始终坚持“为岭南而书 ,为时代放歌”,如他所说绝不跟风玩“先锋”“魔幻现实主义”等。大时代中的小人物,一直是章以武先生偏爱和擅长的创作题材。
章以武,是值得我们真正尊敬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