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天气有些燥热。将近四岁的一对双胎儿女说说和笑笑没能安静下来,左右翻滚,小问号不断。
“妈妈,山顶公园那些大大的扇叶是不是铁扇公主的芭蕉扇?”
“宝贝,不是哦。那叫蒲葵扇。”
“外婆家门口那棵高高的也是蒲葵扇树?”
“噢!没错,你可记得真清楚啊!那棵就是蒲葵扇了!”
“为什么山顶公园的蒲葵扇树这么小,外婆家的蒲葵扇树那么高那么大?”
“嗯——因为那棵树已经生长了好多年了。在妈妈出生前她就已经在那了,我的印象中它一直很高大。”
孩子的这个问号把我的思绪拉远了, 那棵已经高20多米的蒲葵扇树是我的爷爷年轻时候栽种的,那是村子里唯一的一棵蒲葵扇树。每年春夏,村里的老人家都会请爸爸帮他们砍一些嫩扇叶,老人们用大铁锅将扇叶在开水里煮过,接着用大石头或者木头大砧板将扇叶压平整,再将扇子修剪成爱心形状,最后用上薄薄的竹篾和细长的碎花布将扇子边缘缝合得顺滑而美观。
尽管如今纸扇、布扇、塑料扇盛行,各式各样的工艺扇子精美绝伦,风扇空调的普及,就连村子里的人也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制作蒲葵扇了,但在我家始终备着几把蒲葵扇。它来自遥远的故乡,远古的岁月,与记忆中的方凳子、龙眼树、蝉鸣声、粤语童谣、不消的暑气和星星点点的夜空,一起构成了记忆中扇不去的乡愁。
我的母亲就是挥着这一把蒲葵扇,就是这样轻轻地扇动扇子,帮我赶走夏日的暑气,哄着我入眠。那时候的我也是一个话痨,母女俩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儿时的虫鸣鸟叫到青年时代的秘密心事,作为幺女,母亲说我是家里最晚分床睡的孩子。她不知道我多么眷恋“风扇蒲葵轻,母女话月明”的夜晚。
妈妈说,我的外婆,我母亲的母亲,也是挥着蒲葵扇,帮她的四个儿女赶跑夏日的暑气。她记忆中最深的一个情景,是深夜里外婆爬起来用蒲葵扇帮她驱赶蚊子的模样。睡眼惺忪中,外婆瘦小的身影在月光和煤油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高大。
读小学的时候我曾在外婆身边长大,外婆也是挥着蒲葵扇,轻轻地帮我扇风。每一个盛夏的夜晚,那富有节奏的“噗—噗——噗” 的声音就是我动听的催眠曲。去年秋天,外婆重病,母亲举着这把蒲葵扇,蹲在火炉旁,守着瓦制药煲为她熬药,扇子轻轻扇动,火苗跳跃,轻烟袅袅。
记忆中,那小心翼翼地摇动着的蒲葵扇,是母爱的动人诠释。
(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