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鸣笛后，向左打一圈，回直，再向右打半圈，再马上向左，司机刘桂森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他驾驶着去年刚开通的从913路村巴，从从化吕田客运站开往鱼洞村，村子在海拔500米的山上，常住人口100人左右。

　　从2019年5月起，广州巴士集团从化公汽陆续开通了20条农村客运线路，目前，加上农村客运，从化公汽共运营41条公交线路，覆盖从化167个、超七成的行政村，村民亲切地管这些农村客运车叫“村巴”。村巴像一条看不见的纽带，将曾经遥远的村和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何钻莹（除署名外）

　　公交开上山，村民拉着司机去家里喝茶

　　每月逢五逢十是吕田的墟日，这是村巴最热闹的时候。3月10日上午10时许，村民们等候在鱼洞村的车站。10时15分，从913路村巴抵达站点。10时25分，村巴发车下山，驶往13公里之外的镇墟。

　　公交车上坐了不少村民。隔着口罩，熟识的村民互相聊起城里的儿孙、山上的苦笋……这样的热闹将持续45分钟。11时10分，车辆抵达吕田镇客运站，村民纷纷下车。罗婆婆先去买猪肉和油豆腐，再去牙医诊所检查牙齿；罗爷爷要去换新巢础；其他村民也纷纷去镇墟购买生活用品……

　　从913路村巴2021年年初开通，从吕田客运站出发，驶往鱼洞村，途经两个村子。两年前，为了通公交，村道被拓宽了1米。新的村道勉强能通过两辆车。

　　村巴上一位鱼洞村的村民向记者讲述村巴开通前村民们的出行方式。二十多年前，村里到镇上还没通公路，他们只能走山路去趁墟，光是来回路程就要三四个小时；后来，公路通了，村民可以搭摩托车去镇里，来回60块钱，每逢墟日，会有人开皮卡车上山接村民去趁墟，单程五块。

　　这些年，村里大部分年轻人都搬到了镇上住，村里常住的大多是上年纪的老人。很多老人舍不得花钱，所以很少出门。有的摩托车也不愿意搭载年纪太大的老人。如果老人需要生活用品只能请邻居帮忙捎带。

　　公交司机刘桂森记得，从913路开通首日，第一次发车抵达鱼洞村，很多村民都围观这辆只需要2块，老人还免费乘坐的公交车。“老人家说做梦都想不到会有公交车开上山，村民都拉着我去家里喝茶。”

　　狭窄车道行车“慢一点” 等人上车起步“慢一点”

　　开了一年多村巴，刘桂森说：“空车率很高，一周几乎有1/3的班次是空车往返。”但车仍然要按照常规路线跑一趟，“万一有人需要呢？”

　　山路狭窄蜿蜒，刚开通时，刘桂森行车最怕遇到车速极快的摩托车。现在随着乡村旅游逐步发展，有时会遇到旅游大巴上山。两车相会，刘桂森需要缓慢地挪动公交车，退到可以两车同行的位置。除了路窄，村道还多急转弯，“老司机”的秘诀只有一个——慢一点。按照规定，公交车限速在40km/h以内，而在这蜿蜒的盘山村道里，刘桂森平均车速只能开到25km/h，拐弯时甚至降至20km/h以下。

　　除了行车车速“慢一点”，发车也要“慢一点”。刘桂森的习惯是每次乘客上完车，他都会慢一点起步，慢出来的几十秒他用来往村里望一眼。“如果有人往公交车的方向跑来，那就再等一等。”

　　除此之外，在穿行于山间的村巴里，还有份独属于村民和村巴司机之间的熟识和信任。现在，远远见到乘客上车，刘桂森就知道他要去哪儿，要是撞上陌生的面孔，刘桂森会多问一句：“这是要上哪儿？”以免乘客搭错车。

　　司机毛鉴泉说，经常有住在镇上的老人搭车入村里干活，他们大多数会在距离联平村还有10多公里的地方下车，上山前往自家的田地。那里没有设站点，但只要村民上车先和毛鉴泉打声招呼，毛鉴泉都不会拒绝。

　　有一回，毛鉴泉驾车下山时遇到一个骑车的游客车坏了，没办法骑下山，游客向从914路招手。毛鉴泉停了下来，打开车门说，“要是徒步走下去，路还远着呢。”

　　网购水果送进村 本地特产带进城

　　村巴用的是电车，每日都需要在从化城区的停车场里充电，所以一条线路会配置两辆车。每日上午，当从913路村巴上山接送村民时，另一辆已经充满电的从913路则化身为邮政专线，从红树湾邮政收发点将当天发往吕田镇的快递包裹送上山，这辆邮政专线的司机是汤木贵。

　　8时半取车，9时在收发点接收邮件，将报纸、挂号信，或快递员特别叮嘱要亲手交付的包裹放在靠近司机座位的地方，其他的就放在车厢里，之后从红树湾开往吕田邮政局，途经江埔街、温泉镇、良口镇、吕田镇，历时近两个小时。整个上午，包裹是这辆公交的唯一“乘客”。这些年，上山的包裹越来越多。“樱桃有，车厘子也有，很多村民会网购这些外来水果。”汤木贵说。11时许，这辆装满包裹的公交车便抵达吕田邮政局交付快件。

　　下午3时，汤木贵会开着原本载客的从913路村巴下山充电。同时，他还会将吕田镇需要邮寄出去的包裹一同带回城区。到了瓜果成熟的季节，邮政专线几乎成了果蔬专线。

　　延续了这样交邮合一的模式。2021年10月，从化公汽开通公交客货邮融合服务，从化公交车参与区内物流运输环节。这一模式刚启动时就遇上了砂糖橘成熟的季节。从1路公交车的路线从从化城区到江埔街的村庄，途经36个站点，司机郑水邱打趣说，那阵子他的车上“除了乘客就是砂糖橘”。村民的砂糖橘由村里的电商统一收购，再通过网上销售出去，每日网销的砂糖橘打包好，待到从1路末班车抵达村子时，砂糖橘就会坐着公交车去到城区，再由邮政公司将它发往全国各地。

　　为20多名初中生“定制”路线

　　正常情况下，从905路的发车时间是早上7时，但周一的早晨例外。周一早上6时45分，从905路的司机黄志光就得驾驶着一辆空公交车开进高峰村。他不走常规的公交路线，而是从国道绕进村，比往常快25分钟，7时10分抵达这趟公交常规路线的第14个站高峰村委，去接送村里的20多名初中生到5公里之外的河东中学。

　　村巴相对灵活，每日收班后，车队长都会在后台收集客运数据，结合村子的实际需求对公交进行动态调整，而这条为20多名初中生“定制”的周一早班车是高峰村找到车队提出的需求。

　　这一趟车大部分乘客都是学生。黄志光经常遇到小孩刚踏上车门，又想起落了东西在家，连忙拜托他等自己一下的情况。

　　去年有一回，黄志光遇到一个小女生不小心将一张10块钞票误投进了收款箱。小女孩站在原地着急得都要憋出眼泪了。黄志光就问车厢的一位家长借了10块现金给了小女孩，自己线上转账还了给家长。

　　疫情最初，有些学生也会因为没健康码上不了公交车。黄志光总会耐心停下来，借出自己的手机给学生打电话联系家长，线上发送健康码。

　　和开城市公交不同，村巴司机得有过硬的车技，还得耐得住性子。但采访每一个村巴司机，他们总能分享一些开心的事。比如汤木贵从城区开往吕田镇，穿过从化三大旅游重镇，一路上有流水淙淙，山花烂漫，都是最好的风景；比如抵达终点站鱼洞村之后，住在车站旁边的那户人家总是招呼刘桂森下车，“来我们家喝杯茶。”

　　（感谢杨智伟、钟炽明、潘越、付景诗协助联系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