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工作第一月开了工资，我打算给爸妈买点礼物。同学大胖在鞋城批发鞋，我揣上工资便去了大胖的鞋店。

　　大胖刚进了一批皮鞋，价格不贵，款式新颖，我给爸妈各买了一双。周末回家送给爸妈，我妈穿脚上试了一下，笑着说，太时髦了，穿不出去，留着喝喜酒时再穿。

　　我爸穿上就不脱了，有老伙计约他去钓鱼，我爸穿着新皮鞋就去了。我妈悄悄对我说：“你爸是穿出去跟老伙计显摆，儿子长大了，能赚钱了，知道孝顺他了。”

　　看着我爸春风得意地跨上自行车走了，我心想，老爷子今天高兴，肯定能钓不少鱼回来，晚上可以喝鱼汤了。

　　那天，我爸很晚才回的家，回来时天都彻底黑了。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胡同口飘进家门，弟弟说：“赶紧出去接鱼，咱爸今天肯定钓了不少，拿不了了，招呼咱们出去接呢。”我妈边推屋门边嘀咕：“钓鱼多了威风了，这车铃铛按得像救命声，一阵急过一阵。”

　　等我们出了大门口，我爸的自行车先到了跟前，我刚想接我爸挂车把上的水桶，我爸一扒拉我的手说：“一条没钓着，脚上扎了好几个泡，丢人丢了半座山。”

　　看我爸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也不敢吱声，肯定是钓鱼又和谁“钓”恼了。我爸骑在自行车座上不下来，指名让我背他进屋。我低头一看，我爸脚上的皮鞋不见了，只穿着袜子。我背着我爸进屋后，我爸气才顺了一点儿，原来我爸早上跟老伙计去钓鱼，爬了四里山路，皮鞋就开胶了，一只鞋底和鞋帮全部分离，一只分离了一半儿。人在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望“鞋”兴叹。大白天的下山回家，“无鞋”骑行回头率太高了，我爸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穿着袜子又爬了三里山路，到了钓鱼的地方，坐着看人家钓，等天黑了再回家。下山途中，我爸的袜底磨烂了，皮肉遭老罪了……

　　我爸说：“我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皮鞋打倒了，伤害性大，侮辱性更大，才吹嘘说儿子孝顺，万没想到呀，皮鞋还不如草鞋结实……让那群老伙计咋看我呀？”

　　我也不知咋劝我爸好，只能骂大胖，告诉我爸，明天拿着皮鞋找大胖去。我爸说：“必须去，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坚决不能让大胖再卖劣质鞋骗人了。”

　　第二天，我爸和我一早便提鞋来到大胖的鞋店，进门我没给他好气，把皮鞋往他面前一扔，我爸则把脚底伸出让他看伤。其实大胖也是受害者，他也是被人骗了，只图便宜，没把好质量关。

　　大胖拿出钱让我爸收，我爸没要，但逼着大胖把剩余的皮鞋全部退回厂家。临走，我爸又把那双开胶的皮鞋拿回了家，还擦干净了放在鞋架上。

　　我赶紧恭维我爸：“您这是想留着当纪念品，毕竟是我第一次开工资给您买的礼物，鞋虽糟心，但心意闪亮呀。”我爸瞥了我一眼说：“放家里，给你们兄妹几个提个醒儿，以后不管谁，自己做生意也好，在单位干活也罢，都要把好质量关，不准坑蒙拐骗，否则我拿鞋底儿抽你们！”

　　一双劣质鞋，生发出一条“鞋”上家规，这是我爸回赠给我的珍贵礼物。

　　（肖春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