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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父亲

《鲁迅像》 套色木刻 1956年 张宗俊
《菜园子》 挤线版拓印 1991年 张宗俊
《云满山头树满溪》 纸本水墨 2007年 张宗俊
《荒村》 纸本水墨 2007年 张宗俊
张宗俊

  文/张瞄

  画如其人。  

  其实父亲的画并不像他的为人。  

  父亲为人内敛、谦和、不善交际,和人打交道时总是很在意对方的情绪,生怕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人家。  

  但父亲毕竟很实在,思想也直,对事情总要分个是非,不懂得圆滑一些,因此有时说着说着就冲动起来。过后父亲也会觉得后悔不已,其实有些话未必会得罪人,人家说不定早就忘了,谁都知道父亲的为人。  

  然而,父亲的画,尤其是最近的这批国画山水,运用泼墨、泼彩、撞水、撞粉等大写意技法,给人一种不事雕饰、不循法章,处处透露了一种流畅和洒脱,有些甚至还显出一种豪放之气。尽管如此,父亲还时常对人说:“还是觉得放得不够开”。因此,常有一些熟知父亲的朋友、同行看到他的作品总不太相信是他所作。  

  父亲喜欢看画,什么画都看,不过他比较喜欢看一些较有“新”意的画作,其中包括那些比较另类的作品,他时常会发表一些感叹:“现在的画坛变化太大了,画得好的人也不少,而且,很多连名字都没见过。”言谈表情中甚至流露出一种羡慕和渴求之意。尽管我看画的观点未必与父亲一致,但我每次都被父亲这种真诚所打动,像父亲这种年龄,这种资历,还能用这样一种“清醒”的眼光来看待现今画坛的发展状况,实在是难能可贵。因为我确实看到、听到很多较为年长的前辈画家,说到当今画坛的状况时,常常都带有一种不解、不满乃至不屑的表情。  

  父亲早年在广东省立艺专学画时,其中对他影响最大的导师有丁衍镛、庞薰琴、黄笃维、谭华牧等,当时都是长于西画的“新潮”画家,据父亲说当时国外的野兽派、印象主义、马蒂斯是很受推崇的偶像和流派,而这种早期的教育自然影响了父亲一生的艺术风格取向。因此,即使是在父亲的国画里也很难见到纯熟理性的笔墨以及严谨规范的传统章法,而形式技法中常常带有一种非传统的生涩感,以及一种近乎于表现性的艺术倾向,我想这也就是父亲的画作一反他性格上的谨小慎微,而具有一种表现张力的原因。  

  父亲常常会有一些诸如“七十而立”“衰年变法”“学无止境”以及“用而后知不足”等词汇,而且还把这些刻成闲章。在我看来,这些从大师那里得来的名言因为见得太多未免“老套”,不过这些却真真实实地反映了父亲的内心感想。从父亲的画作中,我们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出每个时期迥然不同的艺术风格,而没有一种画法是原来画法的重复。我认为正是这种孜孜以求,永不知足的精神,使父亲这么多年来始终保持着像年轻人一样的创作活力。  

  父亲身处粤西家乡多年,经常喜欢到山区里写生采风,对乡村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屋一地都充满了感情,那时我常常听到父亲说:“绘画要有实感。”他所说的“实感”是指描绘上的真实性,当然如果把这当成艺术的唯一理念难免有失偏颇,但我却明白这是父亲对自然生活审美的一种情结使然。之所以说是一种情结,也就是难以解开的一种想法,而这种想法曾使父亲在一段时期的创作活动受到困扰,从父亲一些不成功的探索性的习作中可看出,艺术语言的局限性限制了摹仿自然的表述。艺术真实不等同于自然的真实,这道理父亲不会不懂,只是对自然细节的炽热迷恋使他在一定程度上陷进了误区。  

  不过,可喜的是父亲并没有停顿在这种困扰之中。而另一种同样来自于潜意识之中的不满足感驱使父亲不断地作出各种积极的尝试,真正的改变意味着表现语言上的修正,这种更新的语言并不仅仅是技法形式上的,而也包括媒介、工具上的变化。我时常看到父亲画案上堆放着一些莫名的物体,比如厚纸板、钢丝、麻绳、泥块和木头,以及各种肌理的底纹板等。因此,也就无须再对他这个时期的作品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和频繁的变化的原因存疑。  

  然而,在这里我想说明的是渴望对自然生活真实的审美表现并不等于造成艺术语言上的矛盾的必然。恰恰相反,我认为父亲在艺术创作上的成功正是得益于这种根植自然生活的审美情愫。所以我们在观看父亲哪怕是最“放”得开的画作时,总能感觉到一种隐含在表面形式之下的“实感”(用父亲的话说)。尤其当我们看到当今许多画作仅仅停留在追求表面空洞的形式感而流于一种轻率随意的笔墨游戏时,父亲画作中所具有的那种来自于客观自然的品质内涵更加弥足珍贵。纵观古今大师诸如董源、倪云林、八大山人、齐白石、李可染、赖少奇等,其作品观之令人如饮甘醇,味之不尽,这种感觉已越来越少了。    

  我们现在可以看到许多没有“绘画”的绘画,世界艺术的发展潮流中“架上绘画”已经让出了它原有的主流地位,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人之所以与猴子区别开来,其中一项就是会在布或纸(最早会在岩石、木头)上画(或记录)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绘画的发展最早先是与“文字”分了家,后来又摆脱了充当“摄影”的纪实功能,本来已经会变得更为纯粹,孰料却走向了萎缩。来自于“观念”的游戏已风靡了整个艺术世界。其实正如打字机、照相机不能代替画笔一样,“观念”也不可能完全取代我们的视觉审美需求,我们从父亲的画作就可以读到许多“画”的价值。在他的作品里我们可以明显看出他没有在传统的巨大压力下而陷入对“古典技术”的拙劣模仿,他更致力于以艺术的传统形式为载体,而达到自己对生活审美的自由表达。我由衷地敬佩父亲所作出的力求超越传统,同时也超越自己的不懈努力。  

  父亲的人缘不广,却很好,大家公认的老实人。我从小很少看到父亲发脾气,就是发脾气我们兄妹们也不害怕,因为父亲从不会喝骂,更不会打人,这使得我们兄妹几个在他面前挺放肆的(其实我一直对自己在家里没能够维护父亲作为一家之长的尊严深感内疚)。而父亲的这种善良、温和的性格其实也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他的画不管画得多“放”,都绝对没有张扬、霸气的感觉,我总觉得他的画里具有一种自然而然、浑然天成的亲和力。  

  因此,“画如其人”的说法还是对的。

  张宗俊,1925年生于中国广东省高州市(原茂名县) 。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

  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

  广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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