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朋友给我发微信,说他把“父亲的水稻田”的泥巴,带到了南京路上。朋友到上海出差,住四星级酒店,泡在浴缸里,看见隐藏在趾甲下的一点泥巴,顿时觉得意味深长。
现在谁还知道水稻什么时节播种,什么时节插秧,又是什么时节开花,什么时节收获?我从小在村庄长大,如今却已一点儿都不会种田了。一转眼,我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离了故土,又如何把这些记忆传承下去。本来,我发起“父亲的水稻田”活动,只是想记下父亲一年当中的农事,作为一份社会人文资料。
这几年,我一年一年回到乡下,跟着父亲种田,又带着城里大小朋友一起种田,也算是与家乡、与泥土,一次亲近的机会吧。
从种稻的劳作里,我们知道了,很多事情不必着急。水稻生长,一年一季,至多两季,着急也没有用。何不放慢生活的脚步,让一切自然生长。从种稻的劳作里,孩子们也知道了,原来大米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原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是这样愉快的事情。
朋友水水的女儿好好,今年六岁,已是第三次下田。她初次接触稻田是两岁,爸爸妈妈带她到田间,她紧紧地搂着爸爸的脖子,挂在爸爸身上不肯下水。现在,她已是水稻田的老朋友了,毫不犹豫地把小脚伸进泥水中。大概,这也是一种亲切的相见吧,一年两次,跟泥巴的相见。在城市中,这样亲近土地的机会可不多。晚上,住在乡下,她又把插秧的经历写进拼音日记,笨拙的一笔一画,记下自己的心情,说手伸进泥里很好玩。
好好有了小弟弟,这小子,上一次来到水稻田才刚会爬。这次算是第一次下田,并没有像姐姐当年那样挂在爸爸身上不肯下来,而是很有点小男子汉的样子,干脆地糊了一身泥水。吃晚饭的时候,这小子还以为,他吃的米饭就是自己当天种出来的呢。
回到这一片小小的土地上,劳动,或者仅仅只是在田埂上小坐,听听蝉鸣,看看萤火虫,一起喝乡下的茶,夜深时对饮一碗粮食烧,都是好的。 (周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