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三次登南澳岛。当我在南澳大桥徐徐缓行时,天公作美,灿烂的阳光直射湛蓝的海面,海面泛着粼粼波光,迎面斧劈刀削般的悬崖陡然入海,南澳岛由远而近,苍苍茫茫,宛如从天空飘来。
这是我曾经认识的海岛吗?我不禁问自己。一点没错,跨海大桥和环岛公路把我的视觉维度拉高了,让我如苍鹰一样俯视全岛,把海岛与人类的关系看了个究竟。海岛本是人类与海洋亲密接触的媒介,但并不是每个海岛都友好。而南澳岛恰恰是友好型海岛,她不仅有远古的“沉东京,存南澳”和“七礁缠星”的美丽传说,且有八千年前人类生活的印记。
南澳岛临海处银滩环绕,或浅滩岩石相连,船只停靠十分容易,叫澳或湾的地名特别多,据说,这大多数是古时福建南部沿海渔民命名的,他们常南下到此捕鱼,为方便记忆,命名了八十多个澳,后来统称为南澳,而沿用至今的已不多,后由于语言的变迁,又出现了湾的地名。从地图上看,南澳岛如一只朝汕头游弋的巨型海龟,南面是大船澳、钱澳、贝沙湾、前江湾、赤石湾、云澳湾、烟墩湾、布袋澳、九溪澳,尾部左右分别是青澳湾和竹栖肚澳,北面是深澳、隆澳、大猴澳。
如果没有这些澳和湾,南澳岛可能是一个荒岛,至少没有这么久远的历史,没有满岛的人文古迹;有了湾和澳,人们就有了避风的港湾,在浩渺大海中的船能靠岸,疲惫的人们可以登岛息歇,岛上便有人迹和生机,经年累月,人烟集聚,成了今天的南澳县,广东唯一的海岛县。
南澳岛面积不大,一百多平方公里,处于粤、闽、台三省交界的海面,东南沿海通商的中转站,素有“粤东屏障,闽粤咽喉”之称,且地理位置胜佳,北回归线横贯其中,冬暖夏凉,气候清爽,植被茂盛,是一块美丽的绿洲。亘古恒今,源源不断地有渔民安家落户,他们一叶轻舟,双桨惊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商人、海盗、逃难皇室都曾在这里留下了足迹,细数南澳岛的一湾一澳,如见当年大船小船靠岸,面带喜悦或疲惫或忧伤、怀揣着希望或梦想的人们,到这里歇息和居住。
南宋末年少帝赵昰、赵昺也曾逃难至此,在云澳湾停靠暂居,挖井建房,留下一口神奇的甘泉井。明朝永乐年间,航海技术发达,郑和下西洋也曾路过此岛,之后,海面舟舸如织,打破了宁静,出现无秩序的混乱,海盗横行,渔民受欺,商船被劫,南澳岛成了英国小说家史蒂文森笔下“金银岛”。至嘉靖年间,大海盗吴平纠集百余艘船组成海上武装集团在深澳湾建碉寨称王,对抗朝廷,后被俞大猷和戚继光剿灭……海洋帝国兴起后,西班牙、荷兰、英国相继闯入南澳岛肆掠,当时岛上的守军奋勇抗击,留下了火烧荷兰夹板船、重创英国鸦片烟船队等故事,也留下郑成功总兵府招兵,收复台湾的千古佳话,但实施海禁政策的清政府,终究抵挡不住坚船利炮,守军血洒疆场,岛上生灵涂炭。
如今,销烟远去,南澳岛沐浴在祥和的阳光中,日新月异。那些饱经沧桑的湾和澳,已风浪平静,有的在施工建设,有的围海养鱼。在深澳湾,只见与猎屿之间的海面上,渔船浩浩荡荡地连成一片,每艘船都搭建了一栋小房子,成为海上的一道美丽风景。我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疍家,三千多年前,他们的祖先古越人已来到这里,以捕鱼为生,过着浮家泛宅的生活。时至今日,科技迅猛发展,他们依然安享简单快乐的日子,安享社会文明的呵护,此景此情,不堪回首话当年。
(文钦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