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广州日报 2025年08月26日 章铜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喜欢上看云了。傍晚,坐在长江的江堤上,看云间的落日和落日映照下的漫天云彩;清晨,总爱流连于湖岸,看湖边徘徊于楼群和天际线间的流云;也会在闲暇之时,坐在山间的亭子里,看群山之间的云聚云散、云走云飞,慢慢喜欢上了云的变幻莫测与潇洒从容。

  看云,最好是在周边比较空阔的地方。或是在山上,或是在空阔的江堤上、湖岸边、田野里,都不错。若是在山间,坐落半山的亭轩,或是山顶之上,便是理想的所在,可见——白云出远岫、叠峰生层云、云从山后来、云自坞里出。在空阔处,能看见云的随意,不知云自何处来,也不知云会飘向何处、散在何方。我常留意那些云:或成朵,或成片,或堆叠涌起,或高耸奔流,或如漫天鱼鳞,或似刚刚翻耕的云田。灿烂时,满天如云锦;洁白时,堆棉复积絮;阴沉时,如重铅如翻墨;潇洒处,来去了无挂碍。

  看云,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和需要了。云看得多了,才发现云是有些脾性的。

  春云含雨,总将身子压得低低的,一副恋慕人间、亲近大地的样子。春云似乎要娇气一些,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一声惊雷或是一阵风动后,便惊得涕泪涟涟。雷大风狂,便恣意滂沱,雷隐风息,也轻声啜泣。等到太阳露脸,悄悄散去的是云,还给大地的,又是一番春和景明的清新。

  夏天,云在风雨中。雨中的云低得可亲可近,风中的云潇洒得无法挽留。夏日雨中进山,看见云如帷幔,遮住了四周的群山,盖住了山顶,缠住了山腰,它会伸出一只脚,企图探一探某处峡谷的深浅,也会伸手从山的某处褶皱里抽出丝丝缕缕的云絮,聚丝成团,成块成雨,纷纷地落,落进原野、村庄,落进池塘、溪河,落在看云人的眼里、心上。

  一片秋云飘来的时候,我正在想着某个地方、某个人、某件事情,还没从思念的愁绪里挣脱出来呢,一抬头,那片云已经不知所终了。我望向远方,希望它能从远方飘来,在我的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飘荡。

  冬天的云,让人感觉孤独。唐朝某年冬日,黄云阴沉,天欲雪,白居易看看天上厚重的云,写了一张便条,让僮子送给刘十九。他在便条里说,家里今年新酿的酒熟了,小火炉上正煮着菜呢,眼看着天要下雪了,你能过来陪我喝杯酒吗?刘十九看到这张便条时,应该是开心的。在天气阴郁欲雪时,能被人惦记着能不开心吗?

  一直喜欢看云,可对于我来说,还有太多的云是陌生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舒卷着,飘荡着。

  (章铜胜)

广州日报体育·闲情A11云深不知处 章铜胜2025-08-26 2 2025年08月26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