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季羡林大师的散文《赋得永久的悔》,感同身受,泪盈满眶。
季老的老家在农村,儿时只靠半亩地养活一家人,最苦的自然是母亲。季羡林6岁就外出读书,后来回忆起来,“连母亲的面影都是迷离模糊的”。他本想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立即迎养母亲,然而没有等到他大学毕业,母亲就永远地走了。1994年,83岁高龄的季老含泪写下《赋得永久的悔》:“我后悔,我真后悔,我千不该万不该离开了母亲。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都比不上待在母亲身边。”
我也终于彻底理解父亲当年的选择了。
父亲4岁时,祖父就患病走了。祖母一直守寡,含辛茹苦将一双仅2岁、4岁的儿女拉扯成人。20世纪60年代初,在城里工作的父亲选择退职回乡支农,父亲得以与祖母团聚。
血脉相连,心心相印。对于儿子的孝心,为母自然是明了的。省城那么远,远在千里之外,父亲舍弃了大城市的繁华,义无反顾踏上返乡之路,从此也踏上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坎坷之路。
当年父亲得了腿头风(一种坐骨神经痛),每走百来步就得坐下歇歇,否则病腿疼痛难忍。父亲的腿疾,成了祖母临终前最大的牵挂。祖母临走前,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喃喃地说:“儿啊!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腿头风!”
祖母过世后,按照民间风俗,作为长子的父亲必须到一个叫桥仔的地方去“买水”。“一钵溪墘水,还报父母恩。”在潮汕,“买水”是一种神圣的丧仪。用买来的净水,为逝去的亲人做最后一次梳洗,让亲人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神了,“买水”往返有几里地,父亲中途竟然不用歇脚,办完祖母的丧事,他的顽疾“腿头风”竟然不治而愈!
父亲有时会喃喃地说:“冥冥之中,是慈爱的母亲帮我把病根带走的!”
若干年后,我也像父亲当年一样,早早负笈外出求学,也在千里之外的省城安顿就业。数一数,一年之中,能陪伴在父母亲身边的日子,顶多也就十天八天。
每次回乡探望父母亲,他们都像过节一样兴高采烈。母亲跑上跑下,为我张罗一桌桌丰盛的饭菜;父亲忙前忙后,为我准备一箱箱家乡的海产。有时从家乡返广州后太晚了,想打电话报平安又怕吵醒父母亲,迟疑中,父亲的电话就跟在屁股后打过来了。
做父母的,对远行的子女就是这样的牵肠挂肚!
转眼间,父母亲都80多岁了。为儿孙操劳一辈子,他们也老了,隔三差五身体各种不适,少不了遭受各种病痛的折磨,也曾在“鬼门关”前走过。2021年年中,父亲来广州治病,前前后后住了近100天院。当时,我忙于工作抽不开身,只断断续续请了几天假去陪护。最遗憾的是,父亲临出院的前一天深夜,陪护多日的小妹睡着了,父亲不忍心叫醒她,自个儿摸索着去上厕所,因久病体虚摔倒导致股骨骨折,至今卧床不起。
这成了我永久的悔!我后悔,当初为何没多请几天假去陪护父亲?!
(黄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