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饮一江珠水 守望岁月静好

原创大展“人间镜像”,重现汉晋时期广州人衣食住行与悲欢离合
广州日报 2025年05月10日 卜松竹

  东汉陶城堡模型

  东汉后期琉璃玛瑙水晶珠饰

  东汉规矩四灵镜(半镜)

  西汉后期陶朴满。朴满为存钱罐,里面放置五铢钱40枚,在广州汉墓较为少见。

  刻“梁伯通”陶壶

  西晋青釉辟邪形瓷水注

  玛瑙耳珰

  精心布置的展览现场

  西汉南越国时期铜扁壶,肩部上刻“攀公”二字,可能是墓主的名字。

  西晋陶牛车

  广州博物馆重磅原创展览“人间镜像——广州汉晋墓葬的生命叙事”正在镇海楼展区展出。

  这是目前广州地区展出文物数量最多的汉晋文物临展。展览围绕20世纪五六十年代广州汉晋墓葬考古成果,精选208件(套)馆藏文物、手稿和资料,分“相会:番禺城的那些人”“墓葬:沟通生死的桥梁”“转身:摇身一变的广州人”三个单元,讲述鲜活生动的广州人和广州故事,再现汉晋广州城市记忆和历史图景。

  从辉煌壮丽的汉代到“明星脸”众多的三国,再到司马氏建立的晋代,岭南地区的发展呈现出颇多亮点。在“人间镜像”展的文物之间穿行,那段远去时光的一些残影重又浮现在眼前,一些未曾听过的名字也经由它们再次被我们发现。展览策展人、广州博物馆副研究馆员霍雨丰指出:“有赖于考古工作者的发掘和探索,那些埋藏在黄土之下的一段段人间缩影重新跃入眼前,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喝着珠江水,吹着岭南风,拥有过亲情和爱情,经历过悲欢与离合,最重要的是,都曾在同一片土地上努力绽放过。”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卜松竹 通讯员 常丝茗 图/广州博物馆提供

  两片分别下葬的半镜 见证真实的“破镜重圆”

  “汉晋时期正处于多元文化形成和发展的历史阶段,考古发现的这一时期墓葬资料极其丰富。”霍雨丰说,“随着岭南地区逐步融入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汉晋的出土文物呈现统一、多元的特性。”

  1973年2月25日,广州考古的核心人物麦英豪先生,给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写了一封信:“今年一月十日转到北郊淘金坑32层宾馆工地配合平土工程,发掘了一处南越王国时期中小官吏墓群……廿一座都是西汉初年的,从钻探已知还有几座未掘。这处墓群分布比华侨新村尤为密集……”这封信中提到的华侨新村西汉墓群、淘金坑西汉墓葬群都是20世纪50至70年代广州重要的城市考古成果,也是广州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考古早期的珍贵记录。

  古人将对人生的感悟以及对未来的想象,呈现在当时被认为将带着自己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最终居所之中,从而为我们留下了许多记录着他们生活点滴的宝贵线索。比如,在淘金坑,人们发现了赵望之、郑未、孙熹的墓;在蚬壳岗,有得之的墓;在玉子岗,考古人员找到了梁奋、赵安的墓;在竹园岗,有李嘉的墓;在麻鹰岗,有辛偃、灑的墓;上二望岗,有姚巳的墓……

  他们是谁?他们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从事怎样的工作?他们的后人去向何方?

  “自秦始皇并岭南后,番禺先后是南海郡的郡治、南越国都城、治所等,更是著名的秦汉都会之一。”霍雨丰说,“这一时期的番禺,会聚了形形色色的人,不仅有旧秦国人、旧六国后裔、中原汉人,也有西瓯人、骆越人、闽越人等百越民族,甚至还有来自域外的胡人。”

  这些人的身份也非常多样。有战士——1960年三元里马鹏岗发现的8号墓随葬了4件铁矛、2把铁戟和1把铁剑,数量多,质量精,墓主应是南越国一名骁勇的将士;有工匠——1973年淘金坑M22西汉墓出土印“官根”铭陶罐,说明它可能出自一名叫“根”的陶工之手。

  展览中呈现出来的爱情和亲情,时隔近两千年依旧令人动容。相继离世的夫妻,各自棺内头部都放了一面铜镜,铜镜上的铭文赫然印着“长毋相忘”,这正是横枝岗2号墓这对夫妻爱情的写照。龙生岗43号墓的合葬夫妻,女棺先葬,男棺后葬,男子将一面铜镜一分为二随葬,期待在另一个世界可以重圆。先烈东有2座一大一小的东汉晚期墓,一座为带穹窿合券顶的大型砖室夫妻合葬墓,另一座为仅长1.3米的小墓,葬的应是一名幼童,祔葬在大墓的一侧。这是一家三口以另一种方式的“团圆”。

  已知最早的一位“河南”居民应该名叫“杨本”

  展览选取了多件具有明显身份特征的玉环、铜弩机、玉佩、陶壶、铜印、金指环等随葬器物,讲述秦汉以来不同民族、不同职业、不同地域和不同阶层的社会群体齐聚番禺城,共同开发、建设家园的故事。历经千年,有人隐匿于历史长河,名不见经传;有人为官一任,成为王朝更迭、历史兴衰的参与者;有人富甲一方良田无数。通过文物反映出的不同身份,我们能读取他们关于婚姻、家庭、生活、事业等不一样的生命体验。

  这些人当中,有本地土著。早期生活在岭南的百越民族,他们断发文身,习于水性,善于用舟,没有文字,但是善用各种刻画符号作为记录。广州西汉早期越人墓葬独特,流行在墓坑底部铺满小石子,或者在墓坑下面挖一个大坑随葬器物,俗称“腰坑”。秦统一岭南后,随着秦汉中原文化的涌入,汉越民族开始融合,一些越人通过学汉字,习汉礼,成为南越国的臣民。

  也有崛起的新贵。1955年在横枝岗发现一座西汉中期大墓,墓主为癰(yōng)顺意。墓中出土了精美的玛瑙水晶珠饰。西汉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繁盛,大量珠饰涌入番禺,成为贵族间流行的“奢侈品”。汉至南北朝时期,玛瑙一直深受贵族喜爱,曹丕还曾写《玛瑙勒赋》颂之。1953年龙生岗43号墓出土了彩蓝琉璃446粒、浅蓝琉璃937粒、紫色珠537粒,共计1920粒。类似数量巨大的珠饰还见于荔湾区西湾路旧铸管厂西汉墓,可能是用于殓葬的珠襦串饰。它们都说明了墓主身份不凡。

  东汉时期,一些贵族阶层大力开发农业种植,积聚大量财富,逐渐形成拥有大庄园、私人部曲的豪强大地主,他们多居住在番禺城东北郊、南郊一带。他们的墓葬多采用砖石结构,随葬陶城堡、陶水田、陶牛马等明器,应是他们生前富裕生活的反映。1956年东山三育路3号墓出土的一件陶城堡,仿若宫殿或城池建筑,高墙围绕,四角都设角楼可观察敌情,两侧有两座城楼,具有瞭望和守卫功能。1955年海珠晓港东侧发现的“梁伯通”墓,出土陶屋、陶井、陶囷,以及陶牛、陶羊、陶猪、陶鸡、陶鹅共10余件,可见家境殷实,应是这一带的大户之家。1960年沙河顶2号墓出土了金银指环、琉璃耳珰以及一件银顶针,墓主生前应是一位生活富庶的女性。

  而当时权倾一时的南越重臣们更是对身后之事格外上心。在今天广州动物园内北面的麻鹰岗,发现了一座墓主名为辛偃的大型木椁墓,出土了青铜礼器、车马器、铜铁兵器、金银器、多件殓葬玉璧和玉佩饰,其中两件鎏金铜女俑更是南越国考古的孤例。随葬品数量之多、规格之高,是广州目前考古发现仅次于南越王墓的南越国大墓之一。可知墓主辛偃应是南越国内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死后所葬的麻鹰岗,属于南越国高级贵族的专属墓园。

  随着城市的发展,新的区域被不断开发。广州海珠区位于珠江之南,俗称“河南”。西汉早期“河南”水位高、陆地少,鲜有居民。随着地理环境因素逐渐变化,今市二宫、晓港、康乐村等地在西汉中晚期形成生活区。在小港路大元岗发现的一座西汉晚期墓,一件陶壶盖上刻了“杨本”二字,很可能是墓主姓名,这是迄今广州汉墓中姓名可考最早的“河南”居民。

  宝马作“豪车” 牛车当“茶室”

  晋代广州人出行很讲究

  从汉末至三国,黄河、长江流域战火连绵,赋役加重。远离政治中心的岭南则相对安定得多,战略地位也不断提高。

  汉末,士氏家族据有交趾、合浦、南海诸郡,成为岭南地区最大的地方势力,其代表人物士燮“雄长一州,威尊无上,震服百蛮”。三国时粤地属吴,黄武五年(226年)从交州分置出广州,由吕岱任广州刺史。这一时期,江东最有成就和影响的经师虞翻被孙权流放到广州,“讲学不倦,门徒常数百人”,推进了交广地区的学术之风。孙吴末年,桂林太守部曲督郭马在广州聚众攻杀广州督、南海太守,驱逐广州刺史,东吴派出镇南将军、假节、广州牧滕脩征讨郭马。晋灭东吴时,滕脩送印绶请降,广州和平纳入西晋版图。西晋在广州置平越中郎将,“居广州,主护南越”。东晋以后,广州刺史兼平越中郎将都督广、交诸军事,是岭南最高军政长官。

  西晋末期及东晋前期,江南和荆州已数经战乱,中原和江南流民大量经海陆两途南下入粤。广州发掘出土的不少晋墓砖,刻有“永嘉中,天下灾,但江南,皆康平”“永嘉世,天下荒,余广州,皆平康”“永嘉五年辛未,子孙昌,皆侯王”“癸酉,皆宜价市”等字样。有些研究者认为,它们说明当时广州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一片避难、宜居的乐土。也有学者认为恰恰相反,只是墓主人的祈愿。但无论怎样,两晋及南朝时期,广州一直是岭南政治、军事中心,也是经济中心和国内最重要的外贸港口。《晋书·吴隐之传》称:“广州包带山海,珍异所出,一箧之宝,可资数世。”据《南海志》载,晋代广州户口为37481户。

  展览中展出一件西晋的青釉陶骑马俑。骑者头戴冠,双手握缰绳,端坐马鞍上。前有两个马僮牵马,后有一侍从。这应当就是晋代高收入“广州人”一种比较典型的出行方式。另一件陶牛车带有长方形车厢和车篷,车厢内设有茶几。这也是西晋“大户人家”出行的主要方式之一。

  霍雨丰介绍,相比两汉墓葬,晋墓最大的特点是随葬品逐渐简化,尤其是汉代流行的各种饰玉、葬玉消失,广州两晋墓葬亦然,但仍出土各式金饰和琉璃珠饰,它们是晋代贵族主要的装饰品。展览中展出的一件金小狗出土于西村孖岗,可能是钉结于一件器物上的饰品。小狗形体较小,憨态可爱,身上镂刻的线纹已经摩擦平滑,应为物主时常佩戴所致,可见是其生前的爱物。

广州日报文化周刊A8同饮一江珠水 守望岁月静好 卜松竹2025-05-10 2 2025年05月10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