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一天清晨,我踩着露珠来到老家后院的菜园里。卷心菜的叶子上,一条约一寸长的青虫正在缓慢地爬行。它那肥嘟嘟的身体一拱一拱的,像一串会移动的翡翠珠子。我蹲下身,看着它。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停顿了一下,又毫不理会地继续它的清晨散步。
看着这条自由自在、目中无人的小虫子,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何不跟着这条虫子,看看它要去向何方?这个想法让我感到新奇。在这个快节奏的世界里,我们总是行色匆匆,何曾留意过一条虫子的步伐?
青虫在经过的菜叶上留下了一道晶莹的痕迹,那是它分泌的黏液,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这条痕迹歪歪扭扭,仿佛在书写某种神秘的文字。小虫子逶迤而行,在菜叶上画着优美的曲线。它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有时还会绕一个小圈。这让我想起我的小孙子在迷宫书中画着弯弯曲曲的线路,寻找出口的样子,只是虫子似乎并不着急,它的每一次转向都从容不迫。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青虫爬到了一片更大的叶子上。它在这里停了下来,开始享用它的早餐。我这才注意到,它进食的方式是如此优雅:先用前足固定住叶片,然后像裁缝一样,沿着叶缘整齐地剪下一小块。它咀嚼得很慢,仿佛在品味每一口食物的滋味。原来一条虫子也能如此专注地活在当下。
小虫子吃饱喝足,又继续开始优雅地散步。爬一会儿歇一会儿,再爬一会儿,又停下小憩。它的爬行没有固定的方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前行。停下来的时候就东瞧瞧西望望,似乎在观赏着什么风景。它有时昂着头仰望天空,像在凝神思考着什么。它身下的那片硕大的菜叶在风中轻轻摇摆,仿佛是在给爬累了的它舒缓舒缓精神。
大约半小时后,天空飘来一片乌云。青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蠕动了一下身子,扭转头往回撤离。它选择了一条向下的路线,从一片叶子转移到另一片叶子。雨点开始一点一点地落下,我站起来,望着这条依旧漫不经心、不紧不慢的虫子。很快,它找到了它的庇护所,最后消失在菜心深处。我蹲在那里,看着它消失的方向,突然意识到这场与一只小虫子的邂逅给了我多么珍贵的启示。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需要偶尔做一条虫子,用最慢的速度,感受最真实的生活。
这场与虫子的散步,让我再次理解了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所蕴含的哲理。而我也在这次看小虫子散步的过程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我跟随一条虫子,学会了放慢脚步,学会了停下来细心欣赏,仔细观察,发现最微小的生命也蕴含着最深刻的哲理。
雨越下越大,我转身离开菜园。但我知道,这场陪虫子的散步,将会留在我的记忆里。它提醒我,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我们去关注,去理解,去尊重。
(佟雨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