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喜欢在小区卖菜的门店，简单买些菜回家。这段时间，女店主忙碌的身边，多了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会儿看电子秤，一会儿帮忙整理菜的摆放，还不时问问妈妈“这样做对不对”……我半开玩笑地对店主说：“开始培养小老板了？”她说：“放暑假了，没人带，店里又忙不过来，兼顾一下吧！”

　　此情此景让我忽然感到似曾相识。

　　我在小女孩这个年龄时，暑假大多是在放牛。夏季，山坡上、沟渠边、原野里，水草丰沛、蝉鸣鸟唱、花香蜂飞，正是放牛好时节。大人要挣工分，放牛这个光荣的任务，正好可以给我们这些小孩。 

　　在我的记忆里，那不仅是放牛，还是和同学、小朋友一起撒着欢地玩，是与大自然最亲密的接触。什么游泳、捉迷藏、抓虫子、掏黄鳝、摸鱼捕虾、爬树摘果等，全在放牛期间进行。彼此还会约定，今天到你家附近山上放，明天到他家附近树林的河边放——漫山遍野地疯玩早有预谋。天太热的话，干脆找个僻静的堰塘，骑着牛泡上大半天。那时，我们常常吃完早饭骑牛出门，快中午才回家，下午四五点又牵牛出去。有牛就有玩伴，成群结队，父母也放心。

　　再大一点，就是扛着十字镐，或带着镰刀，带上饭，到五六公里以外的大山挖桔梗、削荆条，再拿到大队部的商店去卖，把下个学期的学费挣回来。

　　或者和父母、哥哥姐姐下田劳作。暑假与稻田的除草期重合，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戴上草帽、绑起裤脚下田，用脚在禾苗的行距间拱一拱、划一划，松松泥土，一步步往前走。此时，禾苗已长得很壮，叶片像螳螂的锯齿，水里有蚂蟥，若是裤脚扎不好，就很容易被划伤或叮咬。

　　记忆中，很多课本以外的动植物知识和生活小技能、脚与泥巴接触的奇妙体验、“不劳动不得食”的朴素道理，我都是在这些劳动的过程中获得的。

　　后来到城市生活，我孩子这辈人面临的情形大不一样。夫妻俩工作忙，父母在千里之外的老家，每到暑寒假，就为孩子的管理发愁。孩子出小区不放心，带到单位上班不现实。托管班、培训班、兴趣班、旅游，或者在装有监控的家里上网课、做作业……日后将成为他们的暑假记忆。而真正参与具体的生活实践和劳动，反而成了奢侈品。

　　我发自内心为那个小女孩感到庆幸。她能和母亲一起如此深入地体验真实的生活，简直太难得了。确实，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她是辛苦的，可在我眼里，这才是她应该经历的。多年以后，她可能会带着这个暑假的记忆，走进更加精彩的世界！　　  

　　（陈启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