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鑫:绘画要触及人心和观念

广州日报 2025年04月19日 陈运成

  《休戚与共》 240×200cm 纸本设色   罗玉鑫

  《红云》 220cm×200cm 纸本设色   罗玉鑫

  《和光》 235cm×165cm 纸本设色   罗玉鑫

  罗玉鑫

  作为广州画院专职画家,罗玉鑫的艺术创作融合了传统工笔画的精妙技法与现代审美理念,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语言。她的作品以独特的视角和表现手法,创造出既空灵飘逸又富有当代气息的视觉效果。作品清润淡雅,充分发挥水墨晕染的含蓄之美,意境营造上在保留传统花鸟画审美意趣的同时,折射出现代人对自然的独特观照。

  2024年,罗玉鑫中国画作品《休戚与共》获得第四届中国美术奖中国画金奖,这一成就备受艺术界瞩目。这是全国美展创设七十五年来,广东首次获中国画金奖殊荣。近期,罗玉鑫还受聘担任第十五届全国运动会和残特奥会开幕式特别顾问,她始终强调艺术家应当肩负社会责任,通过艺术创作传递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罗玉鑫持续思考着中国画如何在当代语境中实现创新表达,如何让绘画真正触及观者的心灵并传递观念。

  在广州画院那间窗明几净的工作室,罗玉鑫接受了广州日报记者专访,其间,窗外时有白鹭飞过,恰如其分地诠释了她作品中追求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学理念。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陈运成

  广州日报:您前不久受聘为十五运会和残特奥会开幕式特别顾问,近期也常受邀参加各种艺术讲座,你认为艺术家应该承担怎样的社会责任?

  罗玉鑫:为打造一场展现中国精神与岭南特色的十五运会和残特奥会开幕式,广州赛区执委会特别聘请了艺术、非遗、文史等领域的专家担任顾问。作为一名广州人,能够为此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感到十分荣幸。

  我认为,承担社会责任是艺术家不可或缺的使命,否则很难真正体现艺术的时代价值。虽然画家日常是在画室里独自创作,表达个人内心的感受,但最终作品是要面向公众的。作品能否引发观众共鸣,正是检验艺术家社会担当的重要标准。

  作为花鸟画家,我的创作始终致力于传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倡导生物多样性保护。作品促使我们反思:人类应当如何与动物和平共处,如何实现与生态系统的和谐共生。

  广州日报:您的作品《休戚与共》获得第四届中国美术奖中国画金奖,体现的也是环境保护的理念?

  罗玉鑫:《休戚与共》是我历时十年创作的系列作品之一,其核心理念始终围绕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主题。通过描绘大型野生动物和濒危物种,我希望唤起公众的环保意识。作为广州画院的专职画家,我始终坚持这样的创作理念:艺术家的社会责任就是要用作品传递积极向上的价值观,通过艺术回馈社会,在实现社会价值的同时也体现自我价值。

  广州日报:这次获奖经历对您以后的艺术生涯有什么影响?

  罗玉鑫:我的作品能引起观众的共鸣以及得到长辈们和评委们的认可,让我更加坚定了未来的创作方向和信心。作为花鸟画家,我们一直面临一个困惑:如何通过传统花鸟画题材来表现社会民生、体现时代主题?毕竟在全国美展中,花鸟画作品获奖的比例很小。那么,我的获奖对花鸟画创作群体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励——原来花鸟画同样可以成为主题创作的载体。这次全国美展上,我看到有画家描绘南极企鹅、北极熊等题材,这说明当代画家的视野正在不断拓展,创作题材也越来越多元化。值得欣喜的是,评委们的审美标准也在与时俱进。这种变化鼓励我们以更开放、更创新的态度进行创作。

  广州日报:工笔画作为传统艺术样式,怎样走入当代艺术行列?

  罗玉鑫:传统工笔画本质上是一种绘画技法,而当代艺术的核心价值在于思想维度的提升。当代艺术作品可能呈现抽象形态,但其思想体系是完整的,创作思维始终指向人的内心世界。传统工笔画往往过于注重技法与造型,当技法服务于造型完成后,创作也就止步于此,缺乏更深层次的思想探索。我的创作实践就是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寻找平衡——既要提升思想高度,又要保留笔墨技法;既追求技法深度,又注重笔墨趣味。

  对于美术爱好者,我建议在打好基础后,应该多研读哲学和美学著作,主动寻求新的艺术观念。艺术创作需要不断自省,主动思考,而非被动表达。同时我也注意到,一些当代绘画虽然有思想的深度,但技法表现力不足,导致作品显得单薄。只有实现思想观念与技法表达的完美融合与平衡,方显艺术之魅力。

  广州日报:AI技术的发展对于绘画产生了一定的冲击,作为艺术家,如何规避被取代的风险? 

  罗玉鑫:AI确实很厉害,但在我看来,AI生成的画面还是略显僵硬。它很难完全替代人的审美,因为每个人的审美都是独特而不可复制的。

  艺术最终要回归到审美本身——一个画家水平的高低,本质上取决于其审美能力的高低。那么审美从何而来?它能否被系统整理和归纳呢?

  其实,每个人的审美形成过程都极其微妙而精密。从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带着与生俱来的独特审美倾向。这种审美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第一眼看到的世界、第一口母乳的味道、父母的言传身教、出生地的文化氛围、居住环境的风格、父母潜移默化的审美,以及后天接受的教育等等。正是这些千差万别的生命体验,造就了每个人独特的审美体系。

  这种源于生命体验的审美独特性,是AI难以通过算法完全计算和模拟的。AI可以成为艺术创作的强大辅助工具,但最重要的是艺术家要深入了解并坚守自己独特的审美特质,这才是避免被AI取代的关键。

  AI的优势在于其严谨的算法几乎不会出错,但人类最珍贵的能力恰恰在于能够在不断地试错中获得成长——这种在探索中进步的特质,正是AI无法替代的。

  广州日报:您曾到中国艺术研究院攻读博士,这段学习经历对你的艺术生涯产生什么影响?

  罗玉鑫:作为土生土长的广州人,我的艺术根基深深扎在这片土地上。在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完成本科和硕士学业期间,我有幸师从方楚雄教授。方老师不仅培养了我扎实的造型能力、工写兼备的笔墨技巧和审美品位,他温文尔雅的人格魅力更对我的艺术观产生了深远影响。毕业后,我进入广州画院工作,在此之前,我的艺术视野主要局限于广州这个艺术圈内。虽然广州的艺术氛围十分活跃,但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地域局限性。

  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我逐渐感受到某种程式化思维的束缚,渴望突破却始终找不到方向。直到有幸结识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姜宝林教授,他的“既要笔墨又要现代”的艺术理念深深触动了我,这很契合我当时想要表达的东西,这似乎为中国画在当代的发展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成为姜宝林教授的博士生后,我在北京的学习经历彻底打开了我的艺术视野。大量地读书、看展览、听讲座。因为当时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博士是以美术学为主,接触了很多理论的老师,其间我系统地研读了中西美术史理论,更重要的是接触到了许多前沿的当代艺术展览。这些高水平的艺术实践给了我很大启发,让我开始思考中国画跨界发展的可能性。

  我逐渐认识到,当艺术家解决了造型、笔墨等基本问题后,作品能否触及人心、传递观念,才是绘画艺术的真正价值所在。

  广州日报:您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给观众带来怎样的影响?是否满意对工笔画家的身份认定?

  罗玉鑫:中国画的分类体系很复杂,按题材可分为山水、人物、花鸟;花鸟又细分为走兽、翎毛等;按技法又有工笔、写意之分。对普通观众来说,要准确区分这些类型确实很难,所以他们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我完全不会介意。我更看重的是师长和同行们的评价,因为他们的评价可以促使我去成长,他们的专业眼光能帮助我发现自身的不足,促使我不断进步。正所谓“旁观者清”,这些反馈常常引发我的自我反思:我的创作是否存在局限?还有哪些需要突破的地方?

  在北京的学习经历让我深刻认识到:艺术家要打开格局,思维宽广一些,艺术创作必须突破固有框架。不能将自己局限于“花鸟画家”这样的标签,甚至不能仅仅局限于绘画本身。只有打开思维格局,才能进入更广阔的艺术天地。 

  广州日报:请您谈一谈对中国绘画中的写意性理解。

  罗玉鑫:工笔与写意只是两种不同的技法形式,并非评判画作优劣的标准。这两种技法在中国画史上都源远流长,工笔画作为中国画的传统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作为画家,内心要有自己的艺术判断。

  我认为,无论是工笔、写意还是油画,任何画种都应该追求“写意性”——这个“写意”是动词,是通过绘画语言来传达内心意境的过程。它超越技法层面,重在表现生命的意趣,触动观者的心灵。在我的讲座中,我始终强调:艺术创作要重视写意精神,避免过度制作和雕琢。保持画面的纯净与松弛感,让观者感受到轻松愉悦。如果画家创作时过于辛苦,观众欣赏时也会感到疲惫。

  因此,我的创作常常采用“减法”,画面点到为止,追求恰到好处的表达。这就像人际交往中的“君子之交淡如水”,需要把握分寸。正如我在某社交平台的签名所说:“刚刚好,才是最大的智慧。”

  罗玉鑫,号悦心,女,1982年生于广州。本硕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师从方楚雄教授。博士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学系,师从姜宝林教授。

  现为广州画院专职画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青年艺委会委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广州市美术家协会会员,李可染画院研究员,广东省中国画学会理事,广东省女画家协会理事,华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校外导师。

  作品入选第十一届全国美展、第十三届全国美展暨进京作品展、第十四届全国美展并获第四届“中国美术奖”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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