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剥莲蓬

广州日报 2024年08月25日 章铜胜

  荷叶出水,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刚开始,荷塘的水面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不多的几片荷叶随风摇动,看着有些孤单。才过了几天,荷叶便开始遮住荷塘的水面,已是挤挤挨挨的热闹。一些荷花的花苞,从碧绿的荷叶间探出头来,粉红饱满,像是有满腹的心事或是话语。它们也在风中,也摇动,只是幅度比荷叶要小些,如此就有了静观的意味。此时,荷花的花苞在静观什么呢?我路过荷塘时,站在岸边看了一会儿,终是不甚了了,在阵阵荷香里离开了。

  老家村庄的东面有一片大湖,湖里种着大片荷花。夏夜乘凉,村庄的空敞处——晒场上、大树下、村道上摆满了竹凉床和躺椅。若是刮起东风,便有阵阵荷香从大湖方向吹来。虞世南《咏风》里写的“动枝生乱影,吹花送远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们都喜欢荷花。白天最热的时候,我们钻进荷塘里,摘一片大荷叶倒扣在头上,当帽子戴。也摘一两朵荷花,拿在手里,凑到鼻前嗅嗅花香。年少时,对一枝荷花终是缺少耐心,只过了一会儿,便将荷花花瓣一片片地摘下来,放在水面上,用手轻轻地拂水,让它们像小船一样飘来飘去。摘去花瓣的荷花露出里面金黄色的花蕊,花蕊的中间已经结了一个小小的莲蓬头了。嫩黄色,可以看见莲蓬头上尚未成形的莲子,很是可爱。凑上去嗅嗅,有淡淡的莲香。莲蓬成熟,要到盛夏。

  盛夏,我们多数时候在大湖的荷塘里度过。和之前一样,也摘荷叶当帽子戴,但是不摘荷花,而是开始摘莲蓬。从莲蓬里的莲子还未长好时就开始摘,直摘到立秋前后。立秋后,天气凉了,家里人就不让我们下水了。新摘的莲蓬,赶紧剥出莲子来吃。吃的第一个莲子,于鲜甜里还尝到一丝微微的苦味,那是碧绿的莲心的苦。吃第二个莲子时,剥开莲子,取出里面翠绿的莲心,莲子更显鲜甜了。每次从大湖回来,都会摘一大捧莲蓬,用上衣兜好,背在背上。背着一衣兜莲蓬,从大湖走回家的那种幸福感,现在想起来依然难忘。

  清代书画家金农在《荷塘忆旧图》上题字:“荷花开了,银塘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六六水窗通,扇底微风。记得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我的回忆里好像没有纤手剥莲蓬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当时年少,或许是因为莲子的甜润,冲淡了类似的画面。可我还是会想起自己暑假里摘莲蓬的日子,那样的时光单纯而幸福。

  还是喜欢辛弃疾在《清平乐·村居》里写的:“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彼时的我们,也是一个爱在溪头剥着莲蓬的无赖小儿。       (章铜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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