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开:@视觉中国
小学四年级时,武诗成老师接手教我们数学。
武老师身材瘦削细长,像一根竹竿。蓝色裤子配上白衬衣,斯斯文文,又有点弱不禁风。但是,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同学阿春,趁武老师转身板书,偷偷在课桌下面玩弹弓。正当他忘乎所以之际,武老师悄悄走近,用粉笔头轻轻砸在弹弓上……阿春有些惶恐。武老师笑道:“我后脑勺儿长有眼睛,你别想侥幸逃脱!”阿春脸红了,同学们笑声四起。从此,阿春课堂上再也不敢三心二意,数学成绩随之进步不小。
最初,父亲为我起名“涂启宏”。我刚踏进校门,父亲就不幸去世。母亲要我改名“涂启志”,寓意“人穷志不穷”。我告诉武老师,他略作沉思:“改为‘涂启智’吧。德智体全面发展,启人心智!”
由于家境贫寒,我非常自卑,武老师多次找我谈话,以“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勉励我,给我奋进信心。
小学毕业,我以优异成绩考上镇重点初中。三年后,我又以全镇总分第一成绩考上师范,吃上“商品粮”。
当年,因特殊情况,我们县所有师范新生均被安排在本县教师进修学校就读。不承想,我因此与武老师再续“前缘”——当我一脸兴奋走进新学校,武老师已在该校“民师班”进修一年。
县城与老家相距二十多公里。我们每个周六下午回家,周日下午返回学校。武老师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每到周末,这辆自行车后座成为我的专属座位。路程较远,就算后座空着,骑行也并不省力。后座载人,骑行者往往累得满头大汗。我很不好意思,武老师的话却让我打消顾虑:“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
后来,还是武老师利用中午时间手把手教我学骑自行车。他先是教我骑行要领,起初还在车座后面扶着,随后悄然放手。等我逐渐克服胆怯,就可以独立骑行了。
我上师范时,每学期学杂费三四十元,这在当时相当于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我家完全拿不出这笔钱。武老师带我去见方成安校长。一个星期后,学校决定免除我所有学杂费。
那时候,我们生产队有三四十户人家。普通人家大概每个月上街买三两斤猪肉改善伙食。境况好一些的能一周加一次餐。但我家属特困户,不仅平常看不到荤腥,就是过年也没钱买肉。父亲去世后,每年过年,舅舅就把我和妹妹接到他们家。在我的老家,有出嫁女不能回娘家过年的讲究。因此,那些年,母亲过年最好的菜是豆腐和鸡蛋。
上师范后,我对舅舅说,以后不去他们家过年了。有一年小年前夕,武老师家“伏年猪”,武老师邀请他们班几位学员上门做客,并要我作陪。酒足饭饱之后,武老师拿出三四斤五花肉,让我带回家。那年除夕,我们家猪肉也炖得喷喷香,母亲喜笑颜开,我和妹妹欢天喜地……
令人痛心的是,武老师三十六岁那年,意外染病撒手人寰。
武老师虽然已辞世多年,但我总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离开。他的温文尔雅、热心善良以及为人处世风范,就像一座灯塔,永远照耀着我,即便穿越荆棘泥泞,我也不会气馁,不会迷茫。
(涂启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