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春节,八天长假。怀着久违的思念,我奔往一个叫禾领的小村,寻觅幼年的梦,寻觅乡情,开启我的“乡味年”。
高速公路转省道、乡道、村道,高楼大厦渐远,从一种喧嚣中走出,扎进青山绿水,我忽然就有了心旷神怡的感觉。
禾领村位于井冈山下,刚进村,水田、小牛、鸡鸭、袅袅炊烟映入眼帘,这种村景让我的思绪飞到了半个多世纪前。
我的首个“乡味年”距今55载,那时,父母到农村生活不久,我近5岁,那个春节给年幼的我留下了永难忘怀的记忆。
那年春节,队里准备红纸,裁成条幅,懂书法的在桌上挥毫泼墨,各家的孩子领了对联,欢蹦乱跳地回家,家长把大红对联贴上墙,这便是春节的开始。
傍晚,乡亲们不约而同来到大队的晒谷场,带着欢声笑语,那刻成了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光。晒谷场搭着临时土灶,厨师大妈在忙碌,规格不一的长凳方桌摆满晒谷场。鞭炮响起,辛苦了一年的人们便大口吃起美食来,食物不算丰盛,年味却浓浓。
吃完饭,天已漆黑,众人便抬桌搬凳返家,水桶里装的是各家的碗盆。孩子们不愿离去,伴着寒冷坐着,看天空中的月亮,听村里老人讲故事。我记得妈妈唱的“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震惊了全村人,以至于半个多世纪后还有人说起。
这种年我过了3次,那以后,父母回矿山进城,那份热闹、那些年味便只存于记忆了。
岁月如流水,50多年稍纵即逝,却铭刻心间。如今再回禾领村,望着一幢幢数层的小楼,我已不敢相信这便是过去的村落。公路通村户,车子直接开到家门前。早已等在楼前的老娘笑逐颜开,穿起了平素挂着的红衣衫,一手牵着鞭炮,一手夹着炭火,我伴着鞭炮声进楼门,灯笼,大大的福字,通红的对联,浓浓的年味弥漫开来。
坐在宽敞的客厅里,老人们叨开了,全是乡村土话,虽然不太听得懂,却知道他们是在说“如今的日子好了”,是在夸村里的变化。
夜晚是孩子们的世界,五彩缤纷的烟花,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洋溢着浓浓年味的各种喜庆活动,让人在睡梦中也觉置身于年味里。
禾领村有百余户、数百人,平素多在外打工,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孩子。正是这群打工人,在原先的村落建起了幢幢小楼。迎着晨光,闻到的是村野的馨香,看到的是小广场空地上停留的车辆,每当年至,打工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来相聚,这里是心中的家乡。
漫步村里,耳边不断响起“新年快乐”。年轻人的着装已与城里人无异,即便是老人,也穿起了节日的新装,村头村尾几百年的古樟树见证着这些变化。水塘里,鹅鸭悠悠戏水,兴许它们也能感觉到这浓浓的年味;村小学立在原地的草中,站在旁边的人指指望望,都忘不了在这里求学的时光。
老人们就着古树石桌,晒太阳,玩扑克,那种悠闲令人羡慕。我四处走走,四处坐坐,虽然语言难通,聊起来却心心相印。有位舅舅普通话说得很好,问及方知在北京当过兵,他说:“复员回来便在家里种田,如今盖起了4层楼房,儿孙满堂。”心怀梦想,深耕农村,话中有喝了蜜的味道。
年逾九旬的大伯主动找我说话,农村空气好,生活好,他身板硬朗,还在种菜、养鸡、下水田;几位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说着外面世界的趣事,说着给村里的捐助和出过多少力,话中尽是自豪。支书对我说:大伙都富了,我们就是天天看顾老人,关心老人,尤其是那些儿女少、儿女远的老人……
八旬老娘带我看完依旧立在村里的老房,又到菜地边,说:“想吃什么摘什么,新鲜。”老娘的孩子全都在外工作,她揣着乡情固守着新屋,那是儿女的心意。与城里一样,新屋中有茶室,有书房。我们在顶楼的阳台上,说村里的变化,居高临下,村景尽收眼底。老娘还打开冰箱,让我把菜带回城里去,不带还不太高兴哩!
除夕后,便是拜年和串门走亲戚,去东家走西家,祝福老人,鼓励孩子。孩子们更乐,直接伸手要零食,大人们也乐呵呵地给,我似乎找回了50多年前的自己。
年前年后数日,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吃了几家的饭,只记得家家晒丰盛家常菜,那酒醉到心底。只记得家家放鞭炮迎送,每次吃饭都要我坐上席,倒让我如坐针毡,忐忑不安……浓浓的年味和亲切感让我捡回了年幼的时光,细揣着农村新颜,还有那浓浓的、真挚的乡情,怎不让我心生愉悦。
告别禾领村,我依然在细细回味村里人的淳朴憨厚、好客善良,那是一份纯粹的中国年味、一份纯真的中国乡情。
(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