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桥医院康宁科8楼的尽头，是一间有独立床位的关怀室——一个供临终病人告别的空间。病人去世后，留下一张空病床。收拾干净后，这里又将迎来另一位“等待告别”的新病人。
临终关怀公益组织志愿者晓龙在床头陪老人聊天，并用手机播放粤剧给老人看。
长者紧紧握住护士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他们对医护人员的呵护，充满感激。
长期躺在床上的老人容易长褥疮，护士扶长者起床检查后背的皮肤状况。
康宁科的医护人员巡房会诊，为一位老人检查身体。
康宁科的房间门口都贴有一个“福”字，医护人员尽量让这里的病人生活得更舒服，更有尊严。
康宁科玻璃墙上的树木装饰贴画上，写满了医护人员和家属的寄语。
安宁疗护，是一种为临终患者提供病痛控制，进行舒适照护的医疗方式。当疾病无法治愈，当生死不可逆转，安宁疗护成为摆在生命与尊严面前的重要课题。
11月25日，由广州市社会组织管理局、广州市安宁疗护服务质量控制中心指导的第五届广州市安宁疗护服务交流会举办。据相关数据预测，到2050年我国老龄化程度将超过33%，每3个人中将有1位60岁及以上长者。随着安宁疗护需求的扩大，广州正在迈出发展、完善安宁疗护服务的步伐。
从2023年4月到11月，广州日报记者多次来到广州市番禺区市桥医院康宁科，记录、见证生命尽头的故事。
“让爱托起生命的尊严”，这是广州市番禺区市桥医院安宁疗护病房墙上的一行字。坐落在二号楼6至8层的安宁疗护病房明亮整洁，漆着粉红的墙面，贴上了火红的福字。玻璃墙上的树木装饰，挂满了鼓励的寄语纸条。
“生命的最后一公里”，正是这个病房的特殊之处。作为广州市最早探索安宁疗护的医院，番禺区市桥医院从2008年开始设立康宁科，至今已走过15个年头。病区内的床位数从个位数增至上百张，医护人员也从几人增至几十人，越来越多的社工和公益组织加入到市桥医院的安宁疗护事业之中，以求为患者提供更全面的人文关怀。
在这里，患者不是走向新生，而是步向生命的尽头。护士长萍姐在安宁疗护病房工作了十多年，病房里，有的是耄耋老年，有的是癌症晚期患者，还有四五岁的孩童……每一年，她都要与上千名病人“告别”。
在生命的末期，患者不得不承受诸多由疾病带来的痛苦。对癌症患者而言，最难忍受的便是剧烈的癌痛。“每当看到患者在生命的末期，因癌痛无法坐卧、入睡，甚至只能靠药物来缓解时，我们便会想办法用医学的手段来为他提供支持，减轻痛苦。”萍姐说。
但实现这样的“愿望”并不容易。一名肿瘤终末期的病人从入院到去世，大概进程为两周到两个月，而其他病人的时间只会更长。随着疾病的恶化，不仅患者需要承受疼痛、伤口感染、排泄失控等生理问题，病人的家属也会因此而饱受煎熬。因此，医护人员不仅要尽可能缓解病人的痛苦，为患者镇静、镇痛、开展皮肤护理，还要给予患者及家属充分的心理疏导。
为此，长期以来，番禺市桥医院都会与多个公益组织合作，给予患者和家属更多人文关怀。晓龙就是广州十方缘临终关怀公益组织的志愿者，每周二，他都会和团队的伙伴们来到临终关怀病房，陪伴、照料老人，倾听患者及家属的心声。同时，他们还会为长者书写“人生纪念册”，并为他们实现心愿。
这一点一滴的关怀，让冷冰冰的死亡有了温度。医护人员和社工志愿者用他们温暖的手，将生命尽头的沉重与灰暗从患者心间轻轻拂去，让他们宁静地、有尊严地离去。
2023年9月初，记者在病房内见到一个年仅6岁的小女孩。萍姐告诉记者，小女孩在刚送进医院时，因为肾功能衰竭，已经全身浮肿苍白。为了给女孩治病，一家人花光了全部积蓄，只能租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失去继续治疗的意义后，爸爸便只能整日开着车，带着女孩在医院和家之间的路上转悠。几番求助，女孩的家人找到了番禺区市桥医院，院方也同意让小女孩入住到临时由成人病房改建的儿童病房区，并给夫妻俩安排了沙发和行军床。
“有时候，一些家属就是有一些心事，也不愿意跟医护人员讲，但是却会跟志愿者倾诉。”萍姐说。女孩住院的那一段时间，女孩妈妈的眼神总是格外悲伤和空洞，她甚至不和身边的任何人交流。“于是我们立即让懂心理咨询和哀伤辅导的社工志愿者介入，才让妈妈逐渐愿意开口交谈。”在社工以及父母的陪伴下，两个星期后，女孩听着童话故事安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的逝去，并不是一个人消失了这么简单。对家属来说，则意味着他们要向所爱的人和共同创造的生活痕迹告别。为了让女孩的父母能够早日恢复身心健康，社工们还会继续做家庭回归的心理疏导工作，真正地让逝者安息，让生者慰藉。这就是安宁疗护的意义所在。
透过医务人员与患者紧紧交握的双手，我们可以感受到力量的传递、信任的托付、温暖的呵护。正如萍姐所说，“安宁疗护不是刻意延长患者生命，也不加速病人的死亡”，而是让患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怀着释然和尊严，没有痛苦、没有遗憾地走完生命的终章。
策划/黄颂豪、海国、李 鑫 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莫伟浓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程依伦、李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