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旧皮衣

广州日报 2023年11月18日 肖贞响

  父亲去世已多年了。想到父亲时就会想起父亲生前穿着的那件破旧的皮衣。

  不久前,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回到家乡,兄弟建起的漂亮新颖的楼房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我的心早已飞向父亲生前居住的祖屋。父亲居住的祖屋其实就是一间破旧泥砖瓦房,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一直没有到过这间房屋。

  我小心翼翼打开尘封多年的木门,凝望全屋,父亲生前用过的物品历历在目,但我最关注的还是父亲的那件旧皮衣。记得父亲临终前的晚上,他对我们兄妹说:“我走后,我身上穿的这件皮衣不能扔掉,要永远保留它,并把它放在我这间房间的显要位置。”我们几兄妹听了有点疑惑,一件破旧的皮衣还要保留它干啥。父亲似乎感觉到我们的不解,接着说:“你们不要小看这件旧皮衣,我已穿了十多年了。我对它怀有深厚的感情。”父亲去世后,我把这件皮衣折好存放在父亲的床头上。

  父亲,是一位勤劳、善良、俭朴的农民。中等结实的身材,黝黑的脸,粗壮的手和脚布满皱纹。他和其他农民一样,天天起早摸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勤劳耕作。在村里,他是以勤劳节约出了名的,直到去世前也没有去过一间像样的饭店吃过饭,一生中也没有穿过一件上档次的衣服。一件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一穿好几年。这件皮衣,一穿就十多年。

  父亲虽然是农民,文化不高,但却有勤劳致富的头脑。他把家里耕种的红薯、大米、花生拿到市场卖,供我们兄妹读书。每次到墟镇或县城,都穿着旧的解放鞋、旧的衣服。左邻右舍劝他要跟上时代潮流,买件好的衣服穿穿。但好多年过去了,父亲仍穿着旧衣服。

  后来,我在广州上大学。有一次,父亲执意要送我去广州。我说什么都不让他送我,因为我那时觉得父亲一副农民模样,穿着土气,太丢面子了。但父亲的性格很犟,非要送我到广州不可。我灵机一动,对父亲说:“送我去广州也可以,但要穿着讲究一点,最好买一件皮衣,省城的人都喜欢穿皮衣。”父亲听了,终于狠下决心,花了30多元买了一件皮衣。

  其实,这件皮衣也不是什么真皮,是人造革,穿上不久就烂了几个窟窿。父亲很快把皮衣拿到镇上补好了,却仍舍不得在平时穿,只是进城买东西的时候,大年初一的时候,或者在儿子结婚、女儿出嫁那天才穿一下。

  父亲曾在墟镇开了一间饭店,自己当起了老板,除了在外读书的或者已出嫁的,在家的儿女们都要为他打工。虽然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但还能养家糊口。随着儿女们个个成家立业,家庭经济也逐渐宽裕,儿女们纷纷要求父亲将他的皮衣更新换代,换件真皮的,但父亲依然舍不得。我执意买了一件真皮衣送给他,父亲却“横眉冷对”,责令我退了回去。父亲为每个儿子建了新楼房,自己却住在旧平房里,理由是跟年轻人住在一起不习惯。

  父亲去世了十多年,但他勤劳、朴实、节俭的作风影响着家里人。我也终于明白父亲要永远保留那件旧皮衣的用心。

  (肖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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