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个人诗歌集,书写杜甫,现身科幻大会

阿来:诗与科幻,尘埃落定

广州日报 2023年10月30日 吴波

作家阿来

  今年下半年,著名作家阿来连续出版了《从梭磨河出发》和《回首锦城一茫茫:杜甫成都诗传》;近日,阿来作为颁奖嘉宾现身第六届中国(成都)国际科幻大会,一时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尘埃落定》在阿来文学生命中的地位不言而喻,诗歌对阿来的文学创作有何影响?他又为何被人称为中国科幻的幕后推手?阿来接受了本报独家专访。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吴波

  从诗歌创作走入文学殿堂

  阿来,是一个从雪域高原走来的传奇人物。

  阿来41岁时因其《尘埃落定》获茅盾文学奖,59岁时,他又以《蘑菇圈》获鲁迅文学奖。本报记者曾很长时间跟踪采访阿来,如果要向读者介绍阿来,他就是一个身材不高大但气质非凡始终洋溢着微笑的人。

  《从梭磨河出发》是迄今为止收录诗歌数量最多的阿来诗集,收录了阿来早期创作的风格鲜明、意象高雅的诗歌作品。这些诗歌通过优美的语言和流畅的叙事展现了辽阔寂静的高原生活,以质朴真挚的笔触抒发了阿来对祖祖辈辈世代生活的土地以及大自然的敬畏与热爱。

  阿来告诉记者,他是从诗歌创作走入文学殿堂的,诗歌是其文学生命的开始,后来他转入了长篇小说的创作,创作出了《尘埃落定》《机村史诗》《云中记》等名篇,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再创作诗歌,但从他后来的小说、散文里还是能感受到那种独有的诗的思维、诗的表达、诗的语言。

  系统阅读中国古典文学十多年

  阿来的小说集诗歌、散文、戏剧等文体的优点于一炉,是现代汉语书面语言的优秀代表。作为一个少数民族作家,他是如何做到的?

  进入文坛初期,阿来疯狂阅读外国文学,阿来表示:“影响我最大的两位西方诗人是美国的惠特曼和智利的聂鲁达。惠特曼和聂鲁达的写作立场、方式、态度,都是我非常钦佩的,他们都是进入广阔的地域,并与之同呼吸共命运。”

  其后,他将阅读转回中国传统古典文学,“中文有自己的审美和传统,因此我告诫自己不能摒弃了我们几千年文化审美和传统”。《回首锦城一茫茫:杜甫成都诗传》正是阿来读杜甫诗歌的读书笔记。他对记者说:“这本书是我回归学习传统文化的成果,我已经系统阅读中国古典文学十多年,有心的读者应该有体会,前几年我出版的《云中记》,读者都说非常喜欢其中的语言。我想,这也是我系统学习传统文学的结果。”

  十年科幻出版工作

  谈及与科幻文学的缘分,阿来告诉记者:“当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诗人成了科幻图书出版商,那时候非常渴望媒体能报道我们的科幻作品。”

  1996年至2006年,阿来在《科幻世界》杂志社工作了10年,刘慈欣原著小说《流浪地球》正是这段时间被《科幻世界》发现并首发。阿来讲述了其间的一段往事。2000年10月茅盾文学奖公布期间,阿来正在南京参加全国书展,摆摊推销《科幻世界》。“当时我还是个小出版商,想做宣传并不容易。但是那天,突然看见一大群脖子上挂着书展采访证的记者不约而同向我这个方向飞跑。”阿来说,当时就知道他得大奖了。《尘埃落定》的获奖让阿来成了媒体追逐的中心。

  “我们在办《科幻世界》杂志的时候,便坚定了起点要高、要能跟世界对话的决心。”阿来告诉记者:“如今世界科幻大会来到成都,更加为国际同行所瞩目,中国科幻文学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这次看到这么多孩子也开始创作科幻文学,很欣慰。”

  对话阿来

  谈新作:诗歌为我后来的小说创作铺陈了道路

  广州日报:今年您连续出版《从梭磨河出发》和《回首锦城一茫茫:杜甫成都诗传》,缘起是什么?

  阿来:《从梭磨河出发》其实是我30岁之前创作的诗歌总集。缘起是华东师范大学的专家带领学生正在着手挖掘国内一流名家的诗作,他们的负责人联系到我,询问是否介意系统性整理、保护性出版。刚好我之前出版的诗集版权到期,浙江文艺出版社就将我之前出版过的诗集,加上从历年各种文学期刊发现的、我发表过的诗作一起出版了这本新书。

  《回首锦城一茫茫:杜甫成都诗传》算是我读杜甫的读书笔记。杜甫在成都待过很多年,留下200多首诗歌,这个时间段也是杜甫诗歌风格渐趋成熟的时期。我作为一个成都市民,就很自然地写了这本书。跟别的讲唐诗的书不一样,其他作者更多讲的是诗歌的本身,我更多讲的是杜甫的诗与每个现代人的联系、杜甫与城市记忆。这既是一部杜甫的传记,也是一部杜甫诗中的成都传。

  广州日报:这本最新诗集《从梭磨河出发》里蕴含了怎样的精神理想?

  阿来:故乡的梭磨河水在文字的血液中不息流淌,这就是我的精神原乡,我的文学创作立足点就根植于此,根植于这座年轻的时候用最朴素却真诚的东西构建的自然精神殿堂。

  广州日报:在“唐诗热”的当下,我们应该如何读懂杜甫?

  阿来:我觉得有条件的话,读懂杜甫应该系统化去阅读杜甫的作品,我们现在阅读唐诗宋词很多都是诗选,不同的诗人选其一两首,“零敲碎打”,这样我们就搞不懂诗人诗歌前后的关系,也无法理解诗人当时创作的历史背景,因为没有系统的比较,所以往往无法理解一首诗艺术魅力究竟在哪里,最终还是囫囵吞枣,也无法提高我们的鉴赏能力。

  谈科幻文学:避免小圈子和套路化

  广州日报:您怎么看目前中国科幻文学发展的现状?

  阿来:我们经常会把科幻文学当作一种类型文学,那么就会带来两个问题:首先,就会形成一个小圈子,科幻文学圈子化;其次,就是讲故事会形成一些套路,即科幻文学套路化。主持《科幻世界》时我在选稿和培养作家方面特别强调一定不要圈子化和套路化。在避免圈子化方面,我们面向全世界征集作品,要对比世界高标,让很多国外的科幻大家来中国交流;在避免套路化方面,我们始终认为科幻文学是纯文学的作品,要具备主流文学的气质;要有主流文学的创新;要跳出类型化;要跟更积极的、更主流的、更浩大的主题结合在一起,不要过分追求商业化和同质化。

  很多评论认为,我在《科幻世界》的时期,中国的科幻文学做得比较好,发现了一些有潜质的作家,比如刘慈欣、韩松等。现在,我离开科幻有点远了,但根本的问题是怎样去发现有潜质的作者和作品,这是科幻文学编辑的责任和智慧。

  广州日报:您如何看待文坛的“科幻热”?

  阿来:我没写过科幻小说,但我做过十年科幻小说的“出版商”。我也很喜欢科幻小说这样一个面向未来的类型文体,也从科幻小说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我们的文学要面向未来,即便小说是在写历史、写当下,但是我们的眼光是朝向未来——我们自己的未来、国家的未来、整个人类的未来。因为科幻文学界有句非常重要的话——如果以前的文学是为了过去,那么科幻就是为了未来。

  我看过各种各样的类型文学,重要的是,文学除了类型的标准,我们还可以用更高的标准来衡量,真正好的文学都是超越类型的。你说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它是童话吧,好像也不是,它是科幻吧,好像又不是,这就是文学的超越性。

  广州日报:作为国内科幻文学较早的推手,您觉得人工智能能否取代科幻文学的创作?

  阿来:如果是在人给它规定的路径当中发展,我们就不需要担心,因为它可能会写一篇新闻稿,但不能创造没有的东西,它只有一个资料库。真到它可以取代一切创造性写作的时候,这就不是算法了,他就跟人一样有了思维能力,那个时候不是作家个人担不担心的问题,是所有人都要担心的问题。其实早在几十年前,科幻小说就出现过这种预想,但今天我们讨论的人工智能,层次还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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